燕览干笑以回应,而后便再没说话,杀鸡的动作也更干净利落。
鸡毛一根根拔干净,热水再淋一遍,手也烫得通红,但燕览却好似心不在焉,痛觉也失去了似的,麻木做着肌肉记忆的动作,思绪却飘飞了。
府里人尽皆知,她是宁北燕氏的燕览,书香门第,十七岁孤身求仕越京,被长公主招募入府,至今已有十年。她的言行举止的确大家闺秀,不卑不亢,和此等身份毫不违和,故她也一直毫无破绽地藏在这副面具下,苟活于世。
但实际上,她压根不是什么宁北燕氏的人。
她是浔阳燕氏的孤魂野鬼。
浔阳燕氏是个没落世家,府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人,早在十年前就死光了。
她杀的。
就像手里杀鸡的动作一样,一刀刀,剐肉剔骨,干脆利落。
“燕姑娘?”
燕览回过神,手里的野鸡几乎已经处理完毕了,才看到惰珠望着她,手中端着餐盘,一副疑惑。
“怎么了?”
“燕姑娘做事倒是专心,接连唤你都听不见。”惰珠打趣,“我这厢要去给长公主送羹汤,随后回来。”
“好。”燕览愣愣应道。
“对了,上回长公主赐予姑娘的布匹我忘了捎给姑娘,刚已经叫慵罗去取了放姑娘房内,姑娘弄好了就回去吧,这边过会儿就有人了。”
燕览应下来,惰珠便端着汤离开了。
鸡处理完了没过多久,屋外又是一阵瓢泼大雨。天一阴,金色斑驳的光也瞬间变成了墨蓝色的浪,一丛丛包裹着大地,厨房外的回廊边,灰绿的灌木迎风而立。
燕览净了手,却找不见伞了,没辙,只好就这么回去。反正也是走廊道,不会淋着太多。
快走到寝屋,正巧看见慵罗讪讪合上房门退了出来。慵罗转头看到燕览,飞快迎上来打伞。
“姑娘,你怎么没伞?我正找你呢。布匹已经放你屋子里了,那边长公主召你去。”
“长公主找我何事?”
慵罗摇摇头,抿嘴推搡道,“你快去吧,长公主今儿个心情。。。”慵罗挤眉弄眼,一脸难色。
“多谢。”燕览点头,便往长公主的寝殿走去。
雷电交接而来,惊雷带着滔天波浪把天搅个稀碎,电光悬在天边,刺眼地炸开火星子。雨越下越大。要去长公主的寝殿,势必经过一段没有屋檐遮盖的路。
燕览嗅了嗅自己身上,尚还留有野鸡的余腥,反正都要淋雨,干脆让雨洗洗腥味也好。
于是待燕览到殿前时,已经成了落汤鸡模样。她拨开额前沾湿的碎发,拍了拍身上的水珠,接过一旁女婢给的棉布擦了擦才走入殿内。
殿内正是另一个光景。
浓郁的合欢香飘在空气的每一寸,金玉装潢的床榻上,长公主斜倚在堆云般的绣枕中央,石榴红的寝衣被挣开大半,露出肩头雪似的肌肤,被合欢香染得泛着层薄红,身旁还陪着几位男子,个个相貌姣好,风韵犹存。
燕览屏气垂眸,不敢直视。
她欠身,“燕览来迟了,殿下恕罪。”
闻声,长公主睁开惺忪的眼眸瞧了一眼,挥了挥手,身边的男人们便好自觉地退了。
她身如软缎般柔媚,微弱气力般搭在床榻上,单手撑起头颅,另一手拢了拢垂在胸前的发丝,这才正色看燕览。
即使微醺的样子,那双眼睛看到燕览时,还是和平常一样妖冶锐利。
“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