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览略感不耐,拧过头,“你也知道是你自己的命,想活,还光靠别人?”
“你,你就会和我斗嘴!”冯水撇嘴,“你可别忘了,至少在外面,我是压你一头的!”
燕览不予理会,捋了捋心神,好言相劝:
“我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冯水诧异,“你这就走了?那你今天来醉春楼干嘛来了,一无所获?”冯水见燕览不回答,便追了上去,“你必须告诉我!”
她拉住燕览的臂弯,燕览没辙。
“思考。”她沉声,强压不耐,“只有站在高处,才能看清局势。我是来,思考。”
“啊?”冯水没注意松了劲儿,就把燕览给放走了。
·
没走几步,燕览就来到了江边。
夜色更盛,雾月显现。微风轻轻,吹着斜挂的雨丝,敲打着船篷和雾蓝色的江面,拂着桅杆上悬挂着的香囊,最后落入江底。
燕览径直走入一艘船中,那人已经在此处候着了。
“久等。”燕览道,未经请,便兀自落座了。
二人相对而坐,靠在窗前,窗边乃棋台,上面摆着一副棋。雾蓝色的光影透过窗照在谢游脸上,燕览从未以这种方式看过他的脸。
以往总是她暗他明,如今,她竟被迫与之直面。
谢游嘴角的微笑弧度浅浅,光看眼睛却觉得他笑得恣意。他轻轻摊手示意:
“不知客人何时来,我一刻便温一壶茶,已然温了三壶了。”
棋台上摆着的,是一盏白瓷茶具,里头的茶汤热气袅袅,直直熏着燕览的脸颊,温热细腻。
燕览微微颔首,却并没有端起茶。
“有劳。我并不认识公子,而公子也为邀一陌生人下棋,煞费苦心。”燕览淡淡道。
谢游轻笑。他注意到,她总是看着自己,不管说的话是进还是退,是软锦还是尖刀,好像只要这样,对方就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以及,她没用他送的螺子黛。
“懒锦姑娘贵人多忘事,我与你,可有数面之缘。如若不识,你又是如何找来的?”
燕览顿住了。
在那八层包厢眺望江景时,她捕捉到游船的桅杆上挂着的香囊,那正是谢游常佩戴的东西。
这细节和心中的答案正好重合,邀她之人,正是昨日才打过照面的首辅府谢公子。
亦是她经年来所对抗的宿敌之一。
燕览没说话,谢游早已看穿:
“懒锦姑娘聪慧过人,过目不忘,周遭一丝一线变动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可为何偏偏不记得在下?还是说,今日来的并非懒锦,而是。。。。。。”
话到此处,燕览微抬眸,打断了他。
“无论我是懒锦与否,公子想邀的人,不都邀到了么?”
“是。”
“既然如此,这盘棋局,就开始吧。”
谢游点头,“我执白子,请。”
弈棋开始,燕览先手。二人下棋时静默,唯留江边的雨点声,簌簌落在周围。烛炬微微,一点点融化成流光缓缓停在银盘中。
谋略和下棋,其实是同一回事。
下棋时,燕览感觉自己近乎能预测到对方的下一步,她起先感到得意,随后因一次次成功而感觉欣喜宽慰,再到后来,熟稔之间她感到可怖。
对一个未曾谋面的人,她竟然已经这般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