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哨岗不单单只有警戒效用,在高高的瞭望台后粗略地修了几大间院落,也充作一盏供往来休整。
屋内燃着炭火,暖意袭身,激得封眠打了个寒战。
“郡主快暖暖!”流萤心疼坏了,忙不迭从案几上捧过两个烧得正旺的铜手炉,小心翼翼地摆到封眠面前,将她的十指拢在炉边烘着,一面絮絮叨叨的:“马车也丢在路上了,什么东西也没带来。这铜手炉是从哨岗的卫兵处借来的,一直烧着等郡主回来。这手炉烫人得紧,郡主莫碰着了,先烘一烘,一点点暖起来再说。”
刚经历过生死一刻的封眠听着流萤的喋喋不休,只觉亲切温暖。
摸着封眠冰凉的手,流萤急得眼泪掉下来:“可莫要生冻疮啊……”
流萤手再往上,又触到封眠冰冰的手臂,忙起身翻出被副使带回来的那件大红羽纱面兔绒鹤氅,手指轻颤着用鹤氅将封眠裹了个严实,“奴婢们翘首盼了半晌,副使只带回一件鹤氅,可将人吓死了!”
想起当时的画面,流萤便一阵后怕。
暖意如春溪般缓缓淌过,封眠苍白的脸颊终于浮起一丝血色。她手上冻过的皮肤骤然一暖,有些麻痒,她想伸手抓挠,又怕让流萤更加担心,指尖蜷了蜷,忍住了。
“快快喝下暖暖身子。”雾柳端着一碗姜汤撞门进来,小碎步快快递到封眠面前。
粗陶碗里浮着两片姜,封眠低头啜饮,温度恰好能入口,她便一口气喝干了,五脏六腑都暖了起来。
封眠这才感觉自己一直飘悠悠的魂魄在身体里稳稳停驻,神经松懈下来。
“好啦,我暖和多了。我没事的,你们两个就别苦着一张脸了。”封眠搁下碗,不忘安慰两人。雾柳忽地抓住她的手,只见原本白嫩的手背如今通红一片。
“哪里没事,郡主这都冻伤了。”雾柳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小瓶,里面装着碧青色的冻伤膏,“幸好奴婢早便找侍医备了冻伤膏。”
雾柳蘸着膏药,细细地涂满封眠的手背,再翻过来看手心,便看见数道被缰绳磨出的伤痕。
流萤跟着倒吸了口凉气,哒哒哒往门外跑:“这侍医怎的还没来!”
流萤跑去抓侍医,雾柳叹了口气,又拿巾帕沾了热水替封眠细细擦着脸上蹭的灰。
几乎在山里头滚了一圈,封眠周身形容已万分狼狈。雾柳一点点替她摘下发髻间落的细碎枯枝草叶,语气克制地淡淡的:“待侍医给郡主请完脉,奴婢们再烧水给郡主洗漱。”
封眠观她神色就知道她在暗暗生气呢,最初的担忧平复之后,便要开始秋后算账了。封眠急忙转移话题:“我当真没事的。对了,我回来的消息可通知指挥使他们了?夜深了,这深山之中处处危机,别再出了什么什么事。”
“郡主也晓得处处皆是危机,怎么敢丢下一句话就兀自跑了?”雾柳绷着脸,她几乎从不动气,但郡主此番委实太过份了。先斩后奏,根本不给她与流萤反驳商量的机会,骑上马便走,逼着她和流萤不得不按计划行事。
她一路片刻不敢停地跑到哨岗,被冷风灌得几乎失去知觉。郡主一个人在深山里,又该有多艰难?
封眠乖乖认了错,正要哄雾柳,流萤拽着侍医闯了进来,身后呼啦啦跟进来指挥使、副使和陆鸣竹。
侍医被流萤摁到桌边给封眠把脉,其余人一进来便跪下请罪:“臣等护卫不利,请郡主责罚!”
封眠摆摆手让他们起身。此事怪不得他们,方才她冷静下来想了想,第二波流匪是冲着她来,看来已经预料到她会改走那条狭路。那么第一波劫商队到的流匪,很有可能与第二波流匪有所勾结,故意调虎离山。
背后之人或许很熟悉她的性格,知道她会做何选择。可是为什么要对她下手呢?
这时指挥使汇报道:“郡主殿下,下官在剿匪时遇到了定北王世子,或许明日可以请他帮忙收拢郡主的仪驾?”
封眠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将自己被百里浔舟所救的事说出去。她可是亲眼目睹了百里浔舟为了军功不顾无辜百姓的性命,若他因此便心生龃龉,日后怕是不好行事。
于是封眠便只点点头,示意指挥使自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