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冷眼看他半晌,瞅一眼他的衣服,嗤笑道:“是个举人?”
早有人查了他的身份,报了过去。
吴王轻蔑之态越发明显:“怪道你狗胆包天,敢在本王面前放肆。想着赚个忠直敢谏的名声,明日御史台召你去做官,对吧?”
原来,本朝太。祖皇帝有规定,凡有举人功名者,除了谋逆大罪,其余罪责皆不可判死刑。
便有不少举子像这人一般,剑走偏锋,专门骂皇亲国戚来博名声。
只可惜,这人运气不好,遇到了吴王。
他最恨这等酸腐之人,满口仁义道德,却是百无一用、徒为米虫。
他眯起眼睛,打量了那士子一眼,见他面白无须、颇为文弱,想到一个好主意。
“来人,传本王的令,把他送到前线去。不准做文书,必须要上战场,与敌人真刀真枪地干。”
“地方嘛,你自己挑,兰州、庆州,还是大名府、晋州?去打西夏,还是辽人,都成。”
“本王倒要看看,你做得出什么经天纬地的事!”
那举子一听,登时脸色煞白、浑身乱颤,若非侍卫提着领子,就要扑通跪下了。
吴王见状,更起了轻蔑之心,把一口酒灌下,又好整以暇地等了他片刻,才催促道:“怎么样,想好了没?”
那文弱书生瑟缩半天,忽的挺起腰杆,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咬牙道:“我……我愿去晋州!”
晋州?
吴王先是一愣,接着笑了一声:
“算你有点子骨气。谢世子在晋州御敌,北扼辽国,西抗大夏。你去了,可得好好为国尽忠,方不负你这腔热血!”
那书生两股战战,只说不出话来,让两个侍卫提溜着领子走了。
这一段小插曲很快掩盖过去,厅中继续醉生梦死,美酒不断、歌舞不休。
说到晋州,吴王却面有郁色。
他谋划数年,从来成竹在胸、气定神闲,今日却很是担忧,心道:我与流光自小惺惺相惜,谋划十年。
汴梁这件大事瞒着他做成了,他必定大怒,我得做小伏低一番,好好劝劝他才行。
……
吴王那里整日歌舞升平,熙宁帝这边却是焦头烂额。
紫宸殿上,他注视着下方的几个心腹臣子,面色阴沉地道:
“我国朝泱泱数百万儿郎,每年军费辎重无数,如何一战即溃?钱都拿去养酒囊饭袋了吗?”
便有人与他分析局势。
辽军西路军有意避开了大名府、隆德府等西边重镇,而是轻松攻破黄河防线,沿着东边的齐州、兖州一线前来。
东路军从海上来,更是从未有过之事。沿岸守将都慌了神,备战不及,纷纷落荒而逃。
熙宁帝气得大怒,暂时无暇管东路军的事。
西路军直扑东京汴梁,那可是太。祖皇帝的龙兴之地,若落入敌手,他有何面目面对列祖列宗?
便冷声道:“大名府离齐州一箭之地,朱从达人呢?就放他们过去了?”
太子站在御前一侧,心里嘀咕:父皇密令朱将军备战,钱、粮、兵给了无数,却又派个姓童的内监去做监军。
此人口蜜腹剑,博得父皇信任,却首鼠两端、步步为营,和几方势力都有染。
听说他一个内监,家里却有好几个辽国小妾,此等贼人,如何能忠心为国?朱将军定然处处掣肘。
果然,有忠义之士耿直道:“朱将军出兵救援,粮草调令却在童监军手里,供应不及,朱将军无奈退兵。”
熙宁帝方寸大乱,心中暗道要把这姓童的千刀万剐了,又狠狠道:“谢临川呢,他在晋州,也不远,怎么不救?”
枢密院北面房知事秦炎,原是吴王的岳丈,又与谢临川有仇。
熙宁帝继位后,他曲意媚上,又重金贿赂了熙宁帝身边的无数内监,花了十二万分的力气,算是把自己洗白了。
这时候,他幽幽地说了句:“微臣前日听说,谢世子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