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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八的早上,天还没亮,江清澜正在梳头。篦子沾了茉莉香水,梳顺了,挽个简单的流苏髻。
时下女子都爱用桂花油,这样梳出来的发髻光滑顺亮,还香喷喷的。但来这里这么久了,她还是用不惯。
约莫是现代油水好,油头多,人们发明了各种洗发水,千方百计地要清爽控油。
古代人油水少,毛躁发质的多,只好把油往头上抹。
这也算是古今之别了。
一开始的时候,王蕙娘还笑江清澜朴素,首饰一概不戴不说,连桂花油也不用,后来也渐渐习惯了。
张月娘倒有心,找了茉莉花窨制的香水送给她,梳在头发上,显得清爽不说,味道也清淡好闻。
团团从被窝里钻出来,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鸡窝似的乱发,揉一揉迷蒙的眼睛,大声嚷嚷:“阿姐,几点了?”
取一根小拇指大的玉梅钗,把头发别起后,江清澜看了一眼刻漏:“还不到辰时,你再睡会儿。”
团团今天一反赖床恶习,一骨碌爬起来:“辰时!”
她跳下床来,“我衣服呢?洗脸水呢?今天腊八节,我要去御街看游行驱傩!”
对临安百姓来说,腊八节是非常重要的节日,从官府到民间有一系列的活动。
临安府署会组织大型仪仗,由衙役戴着“钟馗”等鬼面游行,沿着御街击鼓,驱傩赶疫。
各大佛寺也会搭粥棚,僧众列队诵经。听说建隆寺的粥最受欢迎,天不亮就有人排队。
西湖边上,还有人开凿“腊八冰”。俗话说:“腊八冰,赛人参”,藏之于地窖中,留待盛夏时使用。
钱塘江上,渔民则会将糯米粥涂于船头,称“糊龙口”,以祭祀船神。
江清澜看团团这么激动,也对这古代的腊八节感兴趣起来,立刻帮她洗漱收拾了。
几人吃过几块糕点,垫了肚子,一并上御街去。
张月娘不爱热闹,这几日又没休息好,主动留下来守店。
一行人赶到时,天边还是蟹壳青色。衙役、禁军与傩戏组成的数千人队伍已手持火把,把御街南照得灯火通明。
队伍中,着青、赤、白、黑、黄棉袍的五人,是“五道将军”,代表五行驱疫。
判官则着朱袍、戴乌纱,红色的长须垂地,手持一本生死簿。
一众“疫鬼”“穷鬼”“病鬼”“赌鬼”麻衣烂鞋、蓬头垢面,被驱驰着往前。
有临安府署的衙役持着桃木弓箭,往四方虚射,高呼“傩!傩!”,夹道百姓也哄起和之。
抛撒豆谷时,团团和虎子争着去接,一人抢到一大捧,高兴得欢天喜地。
那衙役却冲她们眨眨眼睛。
江清澜定睛一看,这人着青色夹棉官服、戴黑色软脚璞头,不是杨松又是谁?她便微微一笑。
杨松又随着人流走远了,行到太平楼时,他蓦然抬手一撒,往二楼一面轩窗抛去。
豆子、稻谷这些轻的自然落了下来,却有大颗的桂圆、枣子,被上面伸出来的一只纤纤玉手接住了。
一位戴着幕篱的少女,激动得在楼上转了两圈。
别人不知道,江清澜哪会不知,此人正是宝庆公主。
公主哪会缺枣子、桂圆?就是要这驱傩会上抛的,才有趣。
看来这杨松看着傻,却实在是个撩妹高手!江清澜忍不住噗嗤一笑。
看见杨松,她不由得想到同在临安府署的谢临川,怕他又从哪里窜出来,吓她一跳。幸而找了一圈,不见其身影。
也是,巡街这种辛苦差事,只会派给杨松他们,怎会落到他这大关系户头上呢?
驱傩的队伍从御街南,一路狂欢到北边余杭门,这驱傩会才宣告结束。
团团与虎子两个,又闹着去北瓦看杂技“粥上走索”。
这一通欢腾下来,几人脸色绯红,肚子也饿了,便寻去路边店铺吃腊八粥。
今日的腊八粥也是多种多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