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知道,除了钱庄,走在巷子里,让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郎君拦住了。
张月娘一见他,脸色微变:“你干什么?!我现在可是良民!”
此人名唤潘开,是张月娘以前甜水巷那家主母的弟弟。起先在那家,就对她多有纠缠。
潘开阴恻恻道:“小春说在薛记看见了你,我只当他眼花了,竟是真的。”
他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啧啧道,“攀上了薛齐,竟比在宋家还富贵,都穿上蜀锦了,还来钱庄存钱。”
“关……关你什么事!”张月娘柳眉蹙起,甩开他要走。
潘开欺上去拦住,作势要抚她的脸,笑嘻嘻地道:“你日子过得好了,就忘了你儿子了?”
张月娘浑身一震:“你知道他埋在哪里?”
当日,她生产时脱力,醒来后人人脸色惊恐,接生婆说那孩子是个妖孽,生下来就没气了儿。
主母潘氏命人抱出去埋了,她一眼都没见上。
“我自然知道,宋家主母可是我亲姐姐,什么不跟我商量?”
潘开伸手,指尖在她白皙的脸上轻轻一抚,“你应了我,我就告诉你。”
那酥麻之感令她恶心,张月娘内心天人交战,忍耐半晌,“呸!”地一口吐沫喷在他脸上,抬脚跑开了。
潘开抹一把脸,对着她的背影,恶狠狠地喊:“你帮薛记做事,迟早落在我手上!”
回了杏花饭馆,张月娘心中仍是惴惴。
她记得,潘家在临安城里是有很多铺子的。宋老爷官至六品,但宋夫人潘氏的娘家才是有钱人。
听潘开那意思,薛记拍户是影响到他的生意了?
当下与江清澜一合计,果然她也说薛齐信里提过,潘家酒肆来找过不少麻烦。
但他们在明,人家在暗,只能见招拆招,张月娘只得按压下心中的忐忑。
……
这日午市,江清澜迎来送往、正是忙得脚不沾地,王蕙娘神神秘秘地回来,忽然把她拉到一边,拿出一封信来。
江清澜一看,印戳上有汴梁两个字,便知又是那位郑阿兄的信,拆开要看。
王蕙娘却摆手:“不必看了,这封信短,我看得懂。他说他母亲的白事办完了,家产已经变卖完了,这就要上临安来了。”
郑旺一定要履行对自己的义兄、虎子他爹的承诺,留在汴梁不过为了侍奉父母。如今父母已去,他在汴梁举目无亲,也是该来临安。
“这么快?”江清澜也有点儿吃惊,犹豫了一下,才道,“那你想好了没,怎么办?”
王蕙娘不置可否,叹了口气。
多么爽利的人,遇到这些事,也发起愁来:“如今,不让他来是不行的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江清澜想起上次,虎子吃拨鱼儿时的模样,便道:“无论如何,郑阿兄要来这件事,还是提前给虎子说一声?”
“我心中有数。”王蕙娘低声道,收了信招呼客人去了。
江清澜却听见哐啷几声,是饮子铺那边,张月娘失手打碎了几个琉璃盏。
江清澜过去一看,玻璃渣子落了一地,张月娘还神在在的。
这是她这几天第三次打碎东西了。
“月娘?”
“啊——”她回过神来。
江清澜把她拉出来,忧心道:“你这几天心神不宁的,可还是担心那潘开?你不要怕,咱们自己行的端做得正,不怕他们。”
她是现代法治社会的思维,哪里知道张月娘心里的苦?
张月娘摇摇头,容色十分憔悴:“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夜里总是做噩梦,梦见我那可怜的孩儿……”
丧子之痛,江清澜能理解,却无法感同身受。
她也不知用什么语言安慰,只好叹口气,让月娘回去休息,自己把玻璃渣子打扫了。
她此时哪里知道,此事还有无尽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