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斐略勾了勾唇角,对他的讥讽不以为意,却对着阴沉的天,说起另一个话题:
“御赐之婚、公主义女……谢世子如愿以偿了吗?”
谢临川正在气头上,闻言,心中重重一跳,冷笑道:“没能如愿以偿。但,也比陆大人落井下石好些。”
“在下咎由自取、罪有应得。”陆斐垂下眸,摇了摇头,“但我比世子您,更懂她。”
他与她的那些过往:踏青折柳、槐荫听蝉……是别人如何也比不上的。
他知道她要什么。
他要赎罪。他要弥补。要用这些,来把她挽回。
陆斐说完,少见地微微一笑,走出右掖门外,没入清寒的夜色中。
谢临川直气得太阳穴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凝视了半晌。
直到那颀长的身影一点儿踪迹也无,他才翻身上了马,狂奔在清寂的街道上。
……
次日,薛齐一早便来到杏花饭馆,与江清澜讨论生意经。土豆经过多人试验,证明无毒,正好可以作为小吃店的主打产品。
炸土豆片、狼牙土豆、锅巴土豆,乃至于薯条、薯片,经过简单的加工,就能变成美味又饱腹的事物,作为午食的“点心”是很合适的。
薛齐此时,正在尝江清澜做的锅巴土豆。
只见盘中,堆成小山的正是小土豆块儿,每一块儿都金黄酥脆,还裹着油亮亮的琥珀色光泽。
因为是炸过的,小方块儿的边缘处是一层脆壳,微微翘起,薄如蝉翼。这便是“锅巴”。
若是送入口中,酥香四溢不说,还会嚼得滋滋地响。
但更厚的中心部分,却是淡黄色的薯肉,一看就十分沙糯细腻。
白的粗盐、红的茱萸粉、褐色的川椒粉,裹在淡黄的土豆块儿上,星星点点,斑斑驳驳。点缀其中的,还有翠绿的葱花与香菜末。
刚出锅,还热气腾腾的。油脂的香气,混着淀粉炸制后的焦香扑面而来。
薛齐尝了尝,眉开眼笑。
其实,锅巴土豆的做法,与狼牙土豆大同小异,都是先炸后拌。
只是,锅巴土豆外皮金黄酥脆、内里软糯,比狼牙土豆多了一层口感。且味道以咸鲜为主,没有那么辣。
薛齐笑道:“我这人口重,还是喜欢狼牙土豆。若是……”
他一顿,换了个词,“那些府署里的郎君,口味清淡的,肯定更爱这锅巴土豆。”
“巧了!”江清澜满脸笑意,“我也一样!”
沉思片刻,她又道,“不若,把狼牙土豆与锅巴土豆分为两个层级定价?前者便宜些,卖给市井之人,后者则鼓动府署差吏来消费?”
锅巴土豆,配些炸鸡肉,再来杯饮子,不就成了公务员们中午的工作餐么?
薛齐一拍手:“好呀!”
江清澜眉头扬起,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世上,总有一些人能说到一块儿去。
这并不是男女之情,而是相同的价值观造就的目标、行动一致。
在绞尽脑汁赚钱这件事上,她和薛齐可说是“臭味”相投。
尝完土豆,二人便开始写几种土豆的制作方子,以迅速教会薛记的员工。
他们一个说,一个默方子,言笑晏晏、一派和谐。哪里知道,这副做派,让杏花饭馆门口的谢临川看了个全。
平林、陌山两个站在旁边,只觉一股冷气从头顶蹿到脚下,两股战战起来。
从侧面看,世子爷脸上毫无表情,唯有下颌线绷的极紧,是一副咬牙切齿、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模样!
也是哎,连他们也觉得,这江娘子太不知好歹了。
公主义女、正妻之位、泼天权势、荣华富贵,什么都不要,偏要开这么个小馆子里,跟个什么小商人说说笑笑。
世子爷忍了这么多天,还巴巴儿地追到乡下去了。现在,分明是忍不住了,要捅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