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这么任性,给你添了很多麻烦。”谢玉清苦涩地笑着。
“这并不算什么麻烦。”
再者,他已经习惯了为谢玉清解决问题。
窗外传来虞枝意的声音。
谢诏侧头看了过去,谢玉清好像也听见了,话题顺理成章转到虞枝意身上。谢玉清笑了笑,有些自嘲的意味,“小意是个实心的。答应了的事情,她都认认真真的去做了。我的小意,真的好傻。”笑着笑着,他竟然还能落下泪来。他以为这些时日,他的身体早已没了任何感觉。
他好恨。
恨老天没给他健康的身体,不能建功立业,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不能与小意长相厮守。
他好不甘心。
他还这么年轻,就要死了。再也看不到明年的春日,看不到小意的模样。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小意的脸,都快要忘记她长得什么模样。
“认真,是件好事。”
谢玉清挣扎起来,谢诏扶着他,让他起来。曾经的亲密的无间的兄弟变成手里一堆不算重的骨头,谢玉清倚靠在他的肩头,眼泪从眼窝里掉下来,声音也逐渐哽咽,“兄长,我好不甘心。”
“我就要死了。”
“我好害怕,地下会不会很黑,又很冷。”
“小意,小意还这么年轻。她怎么能承受的起没了丈夫。”
“要是,要是,她能陪我一起就好了。”他的声音中带着天真的狠毒。
这时,窗外传来虞枝意的叫喊声,“谢玉清。”
“谢玉清。”
“你能不能听见,是我,虞枝意。”
“看,窗外的花,春天到了。”
“快看啊,春天来了。”
谢玉清转过头,看向窗外,他已经看不清了,眼睛却还能追寻有光的地方,“兄长,是春天到了吗,院子的树开花了吗?”他什么也看不见,却还记得小意先前说,现在去秋分。秋分萧条,叶落树枯,就像此刻的他,毫无生机。
谢诏随后看向窗外,“开花了,很漂亮。什么颜色都有。”
枝头上坠着彩色的绢花,流金溢彩,在阳光下闪闪发,他的目光落在枝头最盛的那朵绢花上,虽然明知道那是一朵假花,他却觉得这花开得十分娇艳。他用自己的眼睛代替谢玉清的眼睛,描述给他听,就好像他也看见了一样。
谢玉清好像懂了什么,伸手朝虚空处抓了抓,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真好。”
“地下这么冷,我怎么忍心让小意陪我一起。”
他脆弱地像个孩子,又突然意识清醒了似的发了些狠意,用力抓住谢诏的手,声音阴狠地宛如索命的厉鬼,“大哥。谢诏,你答应我。不许让小意离开谢家,不许她改嫁。她这辈子就是死,也只能死在谢家的祖坟里。和我,埋在一起。”他的瞳孔中是不甘,是恨,是无数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都归于一片虚无。
手臂重重落下,说了最后一句话,“娘,玉清好冷啊。”
谢玉清死了,死在他敬爱又嫉恨的兄长谢诏的怀中。
过了许久,谢诏轻轻放下谢玉清,走到外面。这一刻,身体里自诞生那日起与谢玉清相连的线,断了。
耳边一阵嗡鸣,只听得见嘈杂的悲怆声。
无人发现的角落中,悄悄过来探视谢玉清的青鸾捂住了嘴巴,眼中含泪,不愿相信自己爱慕了这么久的二爷,竟然说出了让二奶奶陪葬话来。她全身的血似乎都凉了,可分明,二奶奶是个这么好的人。她悄悄离开,就像从来都没有来过。
“二奶奶,二爷去了。”
“快快快,去禀告老夫人。”
秋日的太阳,有些冰冷,谢诏僵硬地走出屋子,耳旁一阵哭声,他走到屋外,虞枝意还站在树下,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晕了过去,倒在树下。
第29章畜生晋江
虞枝意晕了没多久就醒过来,她甚至来不及伤怀,便要开始操劳谢玉清的丧事。她忙的团团转,一会而指挥着下人去给亲朋好友送信,一会儿让下人把库房里准备好的白幡挂上,一夜之间,整个谢府成了一片白色。
人世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吊客们陆陆续续上门,孟老妇人强打着精神主持大局,可任谁都能看出她眉目间的悲痛,平时没机会,逢年过节才见得一面孝敬孟老夫人的,既来了,不免宽慰一番,有能言善辩的,使尽三寸不烂之舌,也想着要减轻她的伤痛一分,笨嘴拙舌的,即使不说话,也要陪在身边连声附和,不肯离去。
虞枝意正强撑着,忽见虞父虞母过来,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