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母对着她点了点头,走到孟老夫人跟前。周围人知晓她是孟老夫人的姻亲,给她让出一个位置来,两个女人顿时一起哭了一场。一个痛心自己死了儿子,一个心疼自己女儿早早成了寡妇,还是虞枝意和谢诏两人在一旁劝说,她们才堪堪收住眼泪。
孟老夫人抓着虞枝意的手,对着虞母道,“亲家母,我对不住你。”
虞母心酸拭泪,“这怎么能怪你,要
怪只能怪这两个孩子没缘分。”
两人又一齐放声大哭。
旁人又是一阵劝慰。
两人哭累了,神色疲乏,虞枝意便命丫鬟们把两人搀至后院休息,自己留在前院主持大局,情之所至,两腮挂着泪,一颗又一颗落下来,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谢诏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他无法自拔地,将视线落在她脸颊的眼泪上,随着泪珠滚动,视线也开始移动。那颗泪轻轻砸在地面上,迸溅开来,他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心口,包裹着整颗心,让心沉甸甸的。
虞枝意的尚不知他心里做何感想,看到谢诏,愣了一愣。
他穿着白色的衣服,素色的衣裳裹着精瘦挺拔的身躯,头上缠着一圈孝带,乍一看,还以为是谢玉清活过来了。
眼中浮起不切实际的期待在对上他的眼眸,顿时沉寂下去。
她就是昏了头,也不会将谢诏认成谢玉清。
谢玉清永远也不会,用这样沉郁的眼神看着她。
情绪被打断,虞枝意的悲痛稍稍缓过来,谢诏走到她身边,与她一同主持这场丧事。
时值正午,谢家接到报丧条的亲族、世交、好友陆续到来,后厨和流水一般端上菜来,有条不紊,不见一丝慌乱,吊客们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都是对虞枝意的夸赞,谁不知这侯府的二奶奶是个能干的,又想到今日前来,是因为谢家二爷病逝,心中不免起了的怜惜之意。还有往长远想的,打上了虞枝意的主意。
死了丈夫,总是要再嫁的。
谢家定不会亏待了她,财产这块必定丰厚,心中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脚已经预备走到虞枝意身边拉拉关系。
这点小九九还没发散出来,就感觉身上落下一道冰冷刺骨的视线,抬头一看,原来是虞枝意身边站着的谢诏,心中生怯,脚步便慢了下来,脚尖打个弯走到了别处,嘴里还嘀嘀咕咕:莫名其妙。
在谢诏的眼神威慑下,渐渐地没人敢在虞枝意周围转,她得以喘息片刻,在椅子旁坐上一会儿,喝上几口茶,润润焦躁的嘴唇和干得冒烟的喉咙。来吊唁的宾客众多,有关系,没关系的,都在今日借此机会上门,闹哄哄的,直到天将将黑,宾客散去,才慢慢安静下来。
客人都走了,虞枝意却歇不下来。
有许多事,管家还等着她拿主意。
待与管家的商议完,已到午夜。谢府的人都睡下,整座府邸静悄悄的,仿佛烟花爆散而去后短暂的寂静。虞枝意终于从忙碌的状态中抽身,突然的升起一股不真切的感觉,好似的这一切都如镜花水月,只是她的一场梦。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与谢玉清分房许久,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睡的感觉,却还是觉得身旁空荡荡的,耳旁时而响起昔日与谢玉清打闹时的嬉笑欢愉。她觉得这深夜,又冷,又寂寞,便伸出手轻轻把靠在床榻边的宝鹊推醒,“宝鹊,上来睡罢。”
宝鹊迷迷糊糊的上床。
虞枝意依偎着她,却觉得自己这副躯壳在谢玉清死的那一刻也跟着死了。心里还是冰凉凉的,有种茫然无措,而又无法排解的痛苦萦绕在心口。
她有些想谢玉清了。
于是,她轻轻下了床,幽魂似的,迈着虚浮的步子往翠竹苑走。
自从谢玉清不许她见他以后,她就搬出了翠竹苑,住在隔壁的院子里。两个院子不远,要上几个台阶,她的脚步是软的,两条腿也像面条一样软,却还支撑着她走进翠竹苑里。
院子里里停着一具棺材。
这具棺材在很早的时候就备在库房里,直到现在重见天日。
白幡随着风轻轻舞动着,虞枝意走到棺材旁,并不觉得惧怕,捡了块地方坐下,像谢玉清还活着那样,说悄悄话,不知不觉间,她睡着了。
一阵风吹来,她打了个激灵。
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口中呼出的气也分外灼热。
她似乎是生病了。
应当是感染了风寒,身上发着热,她试着起身,却发现两条腿不听使唤,两条胳膊也不像是自己的一样,软绵绵的,看来,她今晚要在这里呆上一夜。没有人发现她在这儿,或许她今夜就要随着谢玉清去了。
谢玉清。
谢玉清。
谢诏本在房中休息,鬼使神差地想到虞枝意。他想再看看那棵树,缀满绢花,永开不败,神智迷离间,脚下已走入翠竹苑中。翠竹苑中一阵隐隐约约地啜泣声,他正想一探究竟,走近一看,却看到了虞枝意,倏然,他的脚步像生了根,定在原地,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涣散的双眼,谢诏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卑劣的想法。
在京城这几日,他茶饭不思,身材消瘦。
与谢玉清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