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我干干脆脆给你砸了,没让你被发现,名誉扫地。”
“就算被发现你奈我何!”
“没有金刚钻,你倒是敢揽瓷器活。不擅长机关法倒是敢违反律法!”
两表姐妹你来我往,说出的话愈发直白不加遮掩,听得人心惊肉跳。
有眼色的下人已经入屋请示家主意思。
结果就是两人都被赶去祠堂罚跪。
等到那边退婚事宜商定,金九才被允许从祠堂里出来。
行过游廊,走回主事厅,黑压压的全是人。
不单单是金家的,还有巫蛊族的,她们聚在一起商议,看起来还算平和。
隔着人群,她望向自己那寡言少语的母亲和性格内敛的姐姐从黑沉沉的屋内走出。
不等她说话,金九母亲金晟已穿过人海把婚书递到她面前,略有皱纹的脸上没带太多表情,只问她:"你可是真的想好了?你与澹兮,三岁见面,六岁便相识,风风雨雨这么些年,闹过哭过,却从未断过。若我没有记错,青梅竹马到现在,应有二十余年。你……当真想好了?"
人生有几个二十年?
从牙牙学语到如今立业,她们都在看着彼此长大。
处在中心的人无知无觉,只有长辈还记得她们最初少时模样。
两个混世魔王凑一块,去到哪就闹得哪鸡飞狗跳,打也打过,骂也骂过,直到金九十二岁入宫,澹兮性子才收敛许多。
本以为是天赐姻缘,青马竹马,谁想最后仍是曲终人散。
"我想好了。"金九郑重接过婚书,坦荡道,"此次退婚虽是由澹兮开口,但错在于我。他赤诚仁爱,善良俊秀,是我配不上他。这二十年来,怀瑜感激他能陪到现在,可婚姻不是儿戏,靠着青梅竹马的情分和感激之心就能去到下一个二十年。情分会耗尽,感激会磨灭,女儿不愿再耽误他,所以,我想好了。"
自家女儿能说出这番话是金晟从未想过的,她隐隐感觉到金九心里应是有个人,不然怎会有如此清醒的感悟?
想问,却是问不得。
金九自小个性独立,从不黏着谁,自入宫后,母女之间的情分似只剩血缘还连着。平日里书信往来也少,除去公事便是家事,甚少谈论心事。
现下大庭广众更是不能问。
金晟张了张嘴,终究是闭上了。
可在这时,澹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我也想好了。"澹兮走到金九身边,他眼睛还是红红的,第一次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尊夫人,请勿责怪金九。她心在远方,素有抱负,是个顶顶好的姑娘。是澹兮疏懒愚钝,实在不配做她的夫郎。夫人这几日的教诲澹兮都记在了心中,还望两家依旧能像从前,不因此事影响交情。"
他还从没用这种文绉绉的语气说话。
金九没忍住偷看一眼,却只看到他通红的眼尾。
"会的。"金晟叹了口气,"既然已经想好,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就不再多说了。左右以后我们比你们早走,生活要如何过,与谁过,你们想清楚就好。婚书已退,那就去官府提交文书吧。澹兮,听说你们以后也在此处开铺,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问,做不成亲家,可以做朋友。"
在场的人无不惋惜这段婚事,谁能料到竟会走到退婚的地步。
二十年前,两家定下婚事时二人还是下池塘抓鳖的年纪。
转眼间,好不容易等到金九出宫回金家,却是物是人非。
金家人将前来商议退婚的巫蛊族长辈送至门口,府外有几辆马车都已停稳。
嬢嬢们推拒金家挽留,搬出药铺开张离不了人的借口陆陆续续上了马车,不再多言。
长街尽头,銮铃声阵阵。相隔过远,无人在意。
澹兮站在阶梯下,看着手中厚厚一沓文书,禁不住想要落泪。
与她的二十年似乎都凝聚在这些纸张上,成为冰冷的过去。
他父母皆已故去,星阑远走高飞,现在连金九也不要他了。
澹兮强行忍着,压抑着,不去想以后形单影只无人陪伴。
或许,退完婚事,金九为了避嫌也不会再理自己,现在说的都是场面话……
"诶,澹兮!"正在这时,金九往前几步,下到台阶喊他名字。
在她身后,无数双眼睛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