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含笑抬起眸,却道,“姜姮,他没有死。”
她练出了水火不侵的假面,可这一瞬,只一瞬的沉默,足以道出她满心的兵荒马乱。
姜姮挪开视线,“你何时见了他?”
是问都不问,便信了。
纪含笑平声:“就一月前,在长安城外。”
姜姮问,“还有呢?”
纪含笑如实答,无事巨细,并未一点替他求情,或落井下石的意味。
姜姮听着,好似面无表情。
大概是好人有好报?
也不然。
最后冒着祸及九族风险,救姜濬出宫的,是当初长乐宫的老人。
而替他死,替他葬入了暗无天日地宫中的,是后来一直伺
候他的小书童。
原来人人都这般懂他。
懂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一点乖张,才有条不紊,又早有准备的,救下了他。
但那一杯毒酒,还是坏了他的身子。
纪含笑说,她去见姜濬时,他还昏迷不醒,只勉强有着呼吸,吃喝都需要人伺候,拿着勺子,一点一点喂入他口中,还要擦掉那流到脖颈上的一半。
画蛇添足般,纪含笑解释了这许多,是想看她动容啼哭吗?
“可惜了……”姜姮淡淡地道,“当时葬礼时,该派人去仔细查看。”
而不是,装作无动于衷,导致了今日的阴差阳错。
纪含笑必然是对她的冷漠有所预料,没有太多意外,可眼眸低垂时,还是流露出了一点的无可奈何。
更像是,明知于此,却无能为力,便静静旁观。
她看姜姮沉思般望着湖面,知道今日,再难有所商讨。
起身,准备离去。
身后,姜姮忽而发问:“为什么要告诉我。”
当初差一点杀了姜濬的人,是她。
不,不是差一点,她的的确确下定了决心,也动了手,只是被他侥幸逃脱了。
“你不怕我,下令追杀吗?”
既然恩断义绝,就该斩草除根。
秋风阵阵,吹起湖面波澜。
她忆起,最初时,看中这套院子,正是因这院中的景致,他们说,与代地风光很像。
她强买来,是为了睹物思人。
纪含笑一顿,未转过身来,只她的声音,冷清依旧。
“我想,你会想得知这个消息的。”
话音落,脚步声起。
姜姮侧过头,在她的身影将要消失在长廊尽头的那一刻,也出了声。
“册封阿稚为太子一事,是我的意思……纪含笑,你知道,情情爱爱的事,我不信,与其勉强自己去信,不如继续争。”
争权夺利,东风压倒西风,或西风压倒东风,不留情面。
刹那停顿,语气未缓和。
“你若想为了他好,便继续教导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