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幼、尊卑,你来我往,又有谁能占上风?
再无求情服软的话语出现。
姜钺愤然离开,姜姮像是彻底耗尽了力气,双脚一软,身子似倾泻的绯色绸缎,重重叠叠地堆在了软榻边,目光所及,能看见那滢滢的水色。
想起,那双含着幽怨的,赤红的眸子。
她沉默。
朱北就是在这时走了进来。
他跪坐在姜姮身前,隔了两道台阶,恰好低她一头。
“如何了?”姜姮敛去了眼底的情绪,瞥向他,是问他被姜钺踢到心窝上的两脚。
若不是他通风报信得及时,恐怕,她连收尸都收不到齐全的了。
朱北自然是说无事,脸色还苍白。
“嗯。”姜姮又看他一眼,也没有追问,又道,“等养好身子,再来陪我吧。”
朱北轻轻地笑,虽说心口处,还是搅似的疼,火辣辣地烧,但转念一想,经此一事,前尘往事会被彻底掀过去,富贵前程依旧,也觉得值了。
他的身躯。
向来是不值几个钱的。
不像姜钺。
姜钺回到崇德殿后不久,便病倒了,陈年旧疾加上怒火攻心,他实实在在病倒了。
从前不知,如此年轻的皇帝,却有如此孱弱的身躯。
这次,再无哪门子公主、太后从中作梗。
群臣只好很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与此同时,有声音出现,要求皇帝立太子。
纪含笑又一次来到姜姮在长安城内的这处私宅。
宫女们也“入乡随俗”做了普通的民女的装扮,可惜这裙摆上并无缝缝补补的痕迹,九成新的料子,一瞧便知出身不凡,只是爱玩爱闹。
纪含笑颔首,简单问好,她们带着笑,领着她往宅子深处走。
又秋,燥热。
姜姮穿着轻薄的裙,倚在美人靠上,探手弄水,水波涟漪,一点留在手腕上的墨色,时隐时现。
纪含笑收回视线,平静问:“你寻我,是为何事?”
姜姮娇俏地看她一眼,“无事不能寻你吗?”
收回了手,由宫女捧上帕子,为她擦拭,又感慨,“如今,我能信得过的人,也只有你。”
纪含笑不置可否。
如秋风爽朗清冷的目光,将庭院四周环视。
“你寻谁?”姜姮好奇问。
纪含笑未立刻答。
她先接话,“信阳?朱北?”似嘲似笑地“哼”了一声。
纪含笑未寻到那道小小身子,垂眸,又注视姜姮,直接问:“阿稚呢?”
自朝廷内外,起了风言风语后,她便没有再见过小皇子。
“你待他……倒是真心实意。”姜姮微微直起身子,认真道。
纪含笑承认,又说,“稚子无辜。”
所以,当接到姜姮封她为皇子师的旨意时,明知这高出又特殊的位置,是狼窝虎穴,一旦沾上了,便不能轻易脱身,她却还是应下。
而看到那小小的身子,学着大人模样,向她行着拜师礼时,纪含笑眼前浮现了另外一人的模样,哪怕她从未见证过他的年少。
并不悔。
“你是善人。”姜姮还在笑,听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