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锦水跪坐在厅堂的蒲团上,张惠拿起木梳,一下下梳理着她柔顺的黑发。
十五绾发,以笄贯之。
这不是盛锦水第一次绾发戴簪,乡野人家没有太多讲究,早在庙会时她就为了引起崔馨月注意而戴过兰花簪。
只是那时与现下又是不同的,亲友注目下,盛大伯母为她整理好发髻与衣物。
等盛锦水起身,向来严肃板正的盛大伯不觉红了眼眶,只是面上仍努力维持着长辈的威严,偏头避开旁人视线。
等情绪平复,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往后你和阿洄都要好好的,否则我可没脸去见你爹。”
“大伯放心,”盛锦水看着他动容的模样宽慰,“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今后我和阿洄只会越来越好。”
及笄礼结束,前来观礼的亲友被请到院中吃席。
盛大伯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恍惚记起去岁她独自坐着牛车从镇上来见自己时的模样。
如今才过多少光景,她长开了许多,出落的越发娇妍瑰丽。
与此同时,他心里又升起另一股隐忧,要真如阿锦所说,唐家与之缔结婚约只为骑驴找马。
那等婚约解除后,她一个女子今后又该如何自处?
盛大自然知道盛锦水的本事,可作为长辈,望着她清水芙蓉似的好相貌,心里不免忧虑,唯恐珍宝被歹人觊觎。
看他满面愁容,最先看不过去的是盛大伯母,趁众人前往院子无人注意时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沉声提醒,“大好的日子别愁眉苦脸的,让人瞧见该怎么想。”
盛大伯无人可诉,叹了口气后只能收敛心中纠结,不敢让旁人看出自己情绪。
观礼的亲友入席,院里摆了两桌席面,看着还算宽敞。
盛家三位姑姑嫁得远,三人结伴而来,不似盛大伯一家,到得整整齐齐。
她们合送了一对银耳坠,和去岁送给盛安安的只有样式稍稍不同。
盛锦水道谢后立即戴上,与她一身新衣倒也相衬。
等众人落座,怀人寸心这才上前,送上萧南山的贺礼。
“姑娘及笄,公子命我和寸心来送贺礼。”怀人双手奉上锦盒。
盛锦水见状犹豫,亲友的贺礼收就收了,他的却是不好收下。
怀人看出她的迟疑,开口道:“两家为邻,平日里多有来往,这是我家公子的一点心意,并不贵重,请姑娘收下吧。”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他从锦盒里取出一本薄薄的书册,递到盛锦水眼前。
看清书名后盛锦水一愣,萧南山送的竟是一本香谱。
见她出神,怀人的视线也不觉落在香谱上,恍惚回想起自己取书时的情景。
彼时公子站在书案前,正垂眸看着放置在书案上的禁步和香谱,眼中是少有的犹豫之色。
听到自己进屋的动静后他才从容收起禁步,示意自己拿走香谱。
香谱原是古籍孤本,是公子收到盛姑娘送来的寿阳公主梅花香后特意命人从中州取来的。
而眼前盛姑娘手里拿着的又与从中州取来的香谱不是同一本。
她手里的无论纸张还是墨迹都是新的,而上面的字迹怀人再熟悉不过。
就算再难以置信,现下也只有一个解释。
公子亲手誊抄了香谱,并将之送给盛姑娘。
用香谱作为及笄的贺礼勉强说得过去,真正让人在意的还是那块被收起的禁步。
怀人指尖微颤,除夕过后他曾听沈行喻提起,萧南山因为没有提前准备红封而送了几人其他物件,其中唯有给盛锦水的没有送出去。
如今想来,多半是那块禁步了。
禁步不同香谱,是贴身之物,再说萧南山此次独自前来,根本没有准备女子的饰物。
怀人越想越是心惊,难道公子曾想过将自己贴身的禁步送给盛姑娘,难道……
想到那个可能,他吓得差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回神后笑道:“除此之外,我将两位小公子准备的土仪也一并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