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镜滢欢天喜地地去了。
穿戴整齐,銮驾已侯在殿外。她和楚裕言同乘上主辇,止不住打哈欠。楚裕言睇她一眼,道:“还有一段路。你若是困,可小憩一会。”
千镜滢点点头,靠在后壁上,阖上了眼,却觉得有些睡不着了。
“庙见,除了要迎神,敬奉祖先牌位,上香,送神,还要做什么吗?”
楚裕言伸手在她凑近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弹了一下,“你先前既已了解过,只放心去做便可。”
千镜滢捂着脑袋退开。她安静下来,准备先在心里把整个流程过一遍。
楚裕言看她,“旁人都不怕,你怕什么?”
千镜滢想了一下,反应过来楚裕言话中的意思。这种场合,真出什么差错,自有礼官去圆。她心知这是安慰之语,但心里莫名安定了大半。
她靠回后壁,本想默背一下祝词,最后竟不知不觉睡去。等再度睁眼,她感觉自己靠着一个又硬又软的东西。
她目光迷茫了一瞬,感觉有一只手轻撩过耳后,有些痒,又感觉不真切。
她清醒过来,意识到那是人的大腿。她连忙坐起,“我何时躺上去的,太子哥哥怎的不叫我?”
楚裕言未答她,道:“你我既已成婚,在外称呼该换。”
千镜滢经他这一提醒,这才猛地意识道这一点。她想了一下,“那……妾身叫你什么?”
第37章闷气要属下把太子妃带回来吗?
“自己想。”
千镜滢默了片刻,果真到边上去想了。
銮驾到太庙享殿前停下。千镜滢下了轿,只见朱红色的宗庙大门两侧个立着一只石鼓。屋顶覆着绿色的琉璃瓦。步入在享堂内,神龛前的供案上奉着先皇祖先牌位。
肃穆之气盘旋而上,没入灰白的天空。另一侧,铁链磨过地面,刺哑的声音划破死寂。
铁门大开,狱卒在外面喊了一声,“世子,该上路了。”
林冠清站着,灰寂的眼睛不见半点波澜。他对这个结果早已有所准备。狱中这段时日,足以让他把所有事情理清。
走出牢房,今日的天空是阴沉的,秋风如刃,宽大的囚服贴在身上,衬得整个人愈发形销骨立。
走出刑场,他拖着步子一路走到了渡口前。秋风扫来一片落叶,打着旋落在掌心。江上寒波又起。昏昏沉沉,漫向群山深处。
林冠清定住步子,回头望去,脚下的街道飘出阵阵烟火气,如云雾托起天边的红墙黄瓦。却始终没等到心心念念的身影。
身侧悠悠传来一道尖酸的声音,“走吧,世子,别看了。”
林冠清没动。
那解差嗤笑一声,“昨日定远侯府小姐和太子完婚,今日庙见,人家已经另寻好出路了,哪里有功夫来管你呢?”
他正讥讽着,感觉到旁边一视线冷冷扫了过来,如磨过的细刃。
他被那眼神看得不寒而栗,待反应过来,他一拳轮到林冠清小腹上,神色凶恶,“叫你一声世子,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陛下把你流放到西陵,就是要斩草除根,你还想活着回来不成?”
林冠清被那一拳击得踉跄了两步,堪堪站稳。他目色冷沉,拳头握紧。那为首的解差看到他这副样子,又要动手,被一道女声打断。
“住手!”
这一声含着气势,又夹着些许凌厉。
解差吓了一跳,下意识循声看去。只见一青衣女子缓缓朝这边走来,身上衣裳的料子瞧着还算上乘。头上带着一顶幂篱,看不清脸。最主要的是,来人举手投足透着股华贵之气。
大概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待那女子走近了,解差才发现她身上穿的分明是丫鬟的装束,但料子却是上乘。他面色警惕,“你是?”
千镜滢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那几名解差看完,面色当场就变了,恭敬道:“原来是太子殿下的人,不知姐姐有何吩咐?”
千镜滢未理他,她看向林冠清,袖间的手指蜷了一下,鼻子也酸得厉害。
短短一月未见,仿佛昨日还翻在墙头上,含笑将抄好的宫规递给她,带着她一起去看戏的少年,朝夕间翻天覆地,已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他换了干净的衣服,手腕被镣铐磨破,渗出的血迹将白衣浸得殷红一片。面颊微微凹陷,宽大的囚服套在他身上,衬得身形愈发消瘦。
林冠清亦在看她。她知道,林冠清认出她来了。
她移开视线,从袖中取出一袋银钱,递给那为首的解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