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余霆那群人欺上瞒下,怕是用足了手段,凌晏池也不指望一封折子、几句话就能让远在州里的李刺史相信。
他来这一趟,只是要让李刺史心里对碧湾峡留个疙瘩罢了。
他道:“近来有村民百姓路过碧湾峡,无端遭歹人袭击,丢了财物,我怕还有余孽窝藏在山上。”
李长德点点头,事关百姓安危,此事不容忽视:“我令胡守备派一批人再去碧湾峡搜寻一番。”
凌晏池料想到了,李长德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份上。
一两个余孽,犯不着兴师动众。
他殊不知,那日抓到的那批人,才是三三两两的喽啰。
凌晏池应下,要让李长德完全站在他这边,与他一条心剿匪,这还远远不够。
“刺史大人心怀百姓,是江州的福气。”他端起茶盏,撇开浮沫轻抿。
李长德像是想到了什么,指着他大笑:“我倒是疏忽了,多年前去过你府上,知晓你不爱喝这碧螺春,长吉啊,去换盏龙井茶来。”
下人正要去换茶,凌晏池制止,“不必了世叔,我如今什么茶都不要,就独爱喝这碧螺春。”
语罢,他连饮几口,茶盏瞬时浅了一半。
李长德这次见他,由心察觉他性格言语都变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古板迂腐。
凌晏池怕叫人发觉,拒了留下用膳,夤夜便离开刺史府,策马回浔阳。
又过了几日,姜芾终于为崔盈配出了药。
崔盈这几日住在周家的饼铺里,身上的伤上了药,有些已结痂大好。
她不能出去,就在后厨跟做饼师父学做饼,虽然手法生疏,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报答恩人的方式了。
她脱了那身华贵衣裳,卸了那些金贵首饰,穿了身粗麻布衣,头上绑着一根绢花,气色好了许多。
姜芾让人去熬药时,跟她说了许多话,“你喝下去后,疼肯定还是会疼的,但没有寻常落子汤那般疼,对你的身子伤害也小。”
那终归是落子汤,她还是不能心平气和地与她说。
男人是快活了,却要女人受这种苦。
可对崔盈来说,这个孩子生下来,对她残忍至极,她往后看到这个孩子,都走不出这
场阴影。
人还是要先做自己,再是谁的母亲。
她也是第一次给人开这种药,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在害人,她是在救一个人。
药端上来,是淡淡的黄褐色,味道也没有那般刺鼻。
崔盈颤巍巍捧起碗,还是流了几滴泪,最后,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饮完药后,她说,她想自己待一会儿。
姜芾点头:“你要是很疼就叫我,我就在外面。”
她配的药她清楚,服下去后小腹会疼上最少一个时辰,才能完完全全把这胎落了。
她虽出了门,却倚在墙根没走,侧耳听着房里的动静。
夕阳余晖坠洒在纱窗上,崔盈的眉眼随着光线一点点下移,群鸟高飞,那燎人的日光终于落了。
她觉得窗外月色格外明媚。
腹部意料之中传来疼痛,但与受的那些折辱相必,实在算不得什么。
渐渐地,她侧躺在榻上,泪落到嘴角,肚子里像被人拿剪刀剪,她捂着嘴一声不吭。
月亮升上枝头,她才缓过一口气,疼痛渐渐消失,烟火从窗口飘进来,是羊肉胡饼的味道……
深夜,清理完后,姜芾见她安心睡下才离开。
格外对她嘱咐,小产过后,就安心住在这将养,不会有人发现她。
她还给崔盈开了许多补身子和气血的药,就是不想让她落下什么病根。
次日清晨,她还是想去饼铺里看看崔盈,刚要合上门,却见一个男人堵在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