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晏池收伞进院。
他明早便要启程去江州,还以为父亲唤他来是担忧他的行程,想嘱咐他一些路上的事宜,没曾想父亲张口就提了他的婚事。
定国公如何不知那位陛下的疑心,怕是待儿子从江州归来,便要给他与明仪郡主赐婚了。
他若娶了皇家郡主,定国公府也就走到头了。
宫里的皇子也会成为俎上鱼肉。
定国公开门见山:“砚明,为父亲自替你相看了人家,此番待你从江州归来,便可交换八字与庚帖,下婚书聘礼,早日定下婚期完婚。”
凌晏池听罢,只默然微叹。
他还是不愿为了利益与旁人捆绑到一处。
三年前的那桩姻缘,亦是如此荒唐结束的。
“此事不劳父亲操心。”他行了个礼,淡然拒之。
“你难道真想娶明仪郡主?”定国公第一次因为婚事在他面前发怒,“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你听为父的,选旁的人家成婚,往后仕途仍可望。要么你就等着陛下赐婚你与明仪郡主,往后青云路断,做个庸碌无为的皇亲国戚。”
凌晏池驳道:“父亲,我娶亲若是为了追名逐利,那便平白耽误了旁人。”
“你怎知会误了旁人?”定国公知道他在想什么,“我给你相看的人家是你生母娘家的表妹白三娘,你从前也是见过的,知书达理,满腹才情,她一直对你倾心。你若娶她,何至于误她?她娘家虽官阶不高,父亲任幽州县丞,可胜在家世清白,对你的仕途并无阻碍,这是一举两得之事。你坐以待毙,难道想娶那明仪郡主,带着一家子往泥坑里跳?!”
提及家族,凌晏池眼底暗波流转。
“区区县丞?”本来提及赵氏的娘家,秦氏就隐隐不悦。
她哪知老爷事先竟未与她商量便定下大郎的婚事,亲家还只是个县丞。
“老爷糊涂了,那小门小户家的女儿,我们难道还没吃够教训吗?”提及往事,她就来气,当年那姜氏还欲谋害她的亲孙子,当真是恶毒。
她还没来得及找人算账,人便拿钱跑了。
这么多年,还是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老爷与大郎难道忘了吗?当年那姜氏就是乡野长大,心思歹毒,爱慕虚荣,拿了我们家一大笔钱,如今人都跑没影了,害得我们家被人笑话。这样的女子,我们国公府难道还要再娶一次吗?不若还是我来帮大郎相看吧。”
三年了,还是今日在秦氏的言语中,凌晏池第一次细细回首往事。
那个女子,他倒是还隐隐记得她的长相。
安静、胆怯、不说话,心术却也是不正的。
他当年留下地契银票,启辰去了荆州。
没去想过她真的会走。
可当他回来后,她还真拿着那些东西走了。
这么多年,他也从未在长安碰见过她,姜家人只说她在长安待不惯,去了族中庄子里生活。
他当时不做多想,只觉得与她互不相欠了。
这三年,他都忘了她了,甚至忘了绮霞院的东厢房还住过人。
“住口!妇人之见!”定国公呵斥秦氏,“白家书香门第,世代清流,岂是姜家那钻营投机之辈能比拟的?”
秦氏闭了嘴,一句话也不敢说。
“砚明啊。”定国公看了一眼顶天立地的儿子,语重心长,“你就听为父的,为父是为了你、为了凌家好。”
凌晏池眸光黯淡,清风坠上他衣袍,吹打着他挺直的脊骨。
庭中央树上的枝叶被风吹得弯折。
他淡淡开口:“那便劳烦父亲与夫人替我安排。”
既不会误了旁人,那便如此吧。
皇帝接连服了几日丹药,红光满面,常常昏昏沉沉。
朝臣催促早立东宫,他就是不听,还以犯上为由,廷杖了几位官员。
皇帝根本没把江州受灾一事放在心上。
宁王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沈清识自荐一事虽不是他授意,不过江州的父母官知府余霆可是他的人,无论父皇派谁任宣抚使,到时赈灾都要由当地知府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