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皇帝便在一行精锐禁军的护卫下,快马返回了京城。
他自上位以来,夙兴夜寐,于朝政上事必躬亲,为了江家的事罢朝几日已属罕见。
既然应允了谢徵玄,要给他一个月的时间,那他有这个耐心在皇城等着。
谢明稷对皇兄的认知一向精准——谢徵玄不会反了自己,说来可笑,因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忠君爱国之人,顶多会为个女人与他闹几分别扭罢了。
他若有心谋反,当初这个皇位就不会落到他谢明稷手上。说到底,如今他才是皇帝,皇兄的命还捏在他手上呢。
夜色如墨,浓重地笼罩着浔阳城。
官驿后院,几辆马车已套好,马匹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下不安地踏着蹄子。
容愈披着深色斗篷,站在台阶上监督,脸色阴沉。皇帝走得急,将江家姑娘这个烫手山芋扔到了他手上。
从皇帝的角度而言,这个女人,该抓,甚至该杀。可是,皇帝对摄政王的兄弟情分又让他不得不顾忌,江月见说到底不过是个女人,死或不死,于大计根本无伤大雅。若怠慢了她,恐被牵连,可若太过松懈,皇帝那儿也说不过去。
如何行事,他是很难寻到个章程来。更令人心焦的是,皇帝为了稳住摄政王,竟让他先将那江家姑娘关在浔阳城几日,稳住摄政王后,再缓缓上京。
可天知道,皇帝走后,摄政王和江颀风会不会偷偷来劫囚?
到时候出了事,这罪责还不是由他来担着?
思来想去,为今之计,只能赶紧将这女子先悄悄押送回京,在府中扣上几日,算好日子再移交刑部算了。
“动作快些,莫要耽搁。”他燥郁地催促着。
就在这时,驿站侧门处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容愈不耐烦地掀眼看去,来人竟是他的儿子容羡。
容羡是驱了辆马车赶来的,他从马车里跳下来,车夫低眉敛目,静默着候在一旁,遁入阴影中。
容羡衣着依旧齐整,青衣萧肃,只是发髻略显松散,眸中挂着深沉的疲惫。
两人对视上,他径直走到容愈面前,微微躬身行礼,动作带着属于容氏长公子的克制与分寸。
“父亲。”
容愈皱眉看着他,眼神锐利:“你来做什么?怎么不跟在叛军那边了?”
“儿子知错。”容羡抬起头,目光坦然迎向父亲审视的眼神,那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但被他很好地压制在清冷的外表之下。
“儿子思虑再三,深觉此前言行有失,辜负父亲教诲,亦有负容氏门楣。”
他顿了顿:“儿子身为刑部给事中,本应明察秋毫,持身中正,却因私情蒙蔽,险些铸成大错。如今想来,惶恐不安。儿子恳请父亲,再给儿子一次机会,让儿子将功折罪。”
容愈审视着儿子。
容羡此刻的表现,才符合他一贯清冷自持、沉稳有度的形象,这么多年来,他本是最令自己满意和放心的儿子,却因为一个女人屡屡触怒自己,如今总算是悔悟了,却不是是真是假,容愈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但警惕仍在。
“哦?如何将功折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