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羡微微垂眸,道:“儿子自知罪责难逃,不敢奢求父亲宽宥。只愿尽己所能,为父亲分忧,为陛下分忧。押解江月见回京,路途遥远,恐生变故。儿子愿随行看押,确保万无一失,来前,我已从江颀风处探听到他们此行意欲劫囚,地点正是当时骠骑将军命丧之处,想来,江颀风是想在故地替亡父报仇,对父亲您动手了。”
容愈一惊,瞳孔微缩:“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所以儿子趁夜赶回,向父亲回禀。父亲,我虽心系江月见,却知家国大义大过一切。请父亲允我同行,我这便通知部下设防,到时候定能将江颀风等人一网打尽,立下大功。”
容愈渐渐松下心来,抬唇教诲道:“你还不算太蠢,不像江河和他那傻儿子。只可惜……沈素嫁错了人,若当初她……又何至于此。”
容羡头皮底下似有几根筋跳了跳,父亲与阿月母亲,难道有旧?父亲对江家没由来的恨,难道与此有关?
但那些不重要了,眼下他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要做。
他抬眸看向容愈,眼神专注而认真。
“雁门关边关重地,鱼龙混杂。儿子晓得,若留江月见在此,隐患太大,可若提前押解她回京,又怕陛下问责。为确保押解顺利,儿子以为,需先肃清雁门郡内隐患,尤其是那些可能干扰陛下心意、暗中传递消息的‘钉子’。不知父亲可知晓哪些地方需重点留意,儿子愿即刻带人前去排查,扫清障碍,以免节外生枝。”
这番话条理清晰,理由充分,完全符合一个刑部官员的思维方式和职责范围。
容愈看着儿子那张恢复平静的脸,见他果真在为容氏操劳,心中的疑虑又消减了几分。他急于启程,也确实担心城中皇帝安插的耳目察觉动静。
他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你能如此想,倒还不算糊涂到底。眼下最要紧的,是安然将人押回京城。至于城中隐患……”
他目光扫过四周,声音更低了。
“天水城客栈赵鸿,浔阳城铁铺史埠,汝宁城军中孔向荣……还有,江家军长史沈遂。”
“这几人都是陛下耳目,需严密监视,断不可让他们察觉今晚之事,更不可让他们有机会向外传递消息。明白吗?”
“儿子明白。”容羡微微颔首,眼神平静无波,“父亲放心,儿子这就去安排,确保万无一失。”
容羡转向旁边的车夫,说:“老王,烦请驱车带我去地牢,那里还关押着几名郡守府涉案小吏,我先前带来的人都在那边审阅口供,核实细节,如今是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车夫颔首。
容愈在一旁不耐地挥挥手:“速去速回,莫要耽搁。”
容羡不再多言,上了马,驱车赶往驿站深处的地牢方向。车帘盖上的刹那,他脸上那份刻意维持的平静下,眼神冷漠冰冷。
地牢入口阴暗潮湿,只有几支火把映照出微弱的光。
“奉父亲的指令,来领刑部的官吏。”
守门之人不疑有他。
容羡独自走下石阶,他没有走向牢房,而是径直来到堆放杂物的角落。那里堆着废弃的稻草、木料和看守喝剩的酒坛。
他面无表情地掏出火折子,吹亮。火苗跳跃,映亮了他眼中冰冷的决绝。他毫不犹豫地将火折子丢进干燥的稻草堆里。
呼啦——
干燥的稻草和木料瞬间被点燃,火苗迅速蔓延,浓烟滚滚而起。
容羡转身,强忍住了没有回望地牢一角被关押的江月见,步伐依旧沉稳,但速度明显加快,走向入口,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紧迫:“王统领,地牢失火,速速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