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直被押着的江月见,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拼命挣脱了禁军按着她肩膀的手,踉跄着冲到城墙垛口最边缘。
她双手扣住城砖,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但那双看向谢徵玄的眼睛,若不细看,只能瞧见刻骨的怨毒和鄙夷。
“谢徵玄,收起你那副假仁假义的嘴脸。”
她冷笑道:“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你以为我留在你身边是为了什么?”
她的话如同平地惊雷,连暴怒的皇帝和容愈都愣住了。
谢徵玄的心却狠狠一沉,他看着江月见眼中那陌生的恨意,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不,阿初,别这么说……”
“闭嘴,不许你这么叫我。”江月见厉声打断他,眼中泪水汹涌而出。
“我告诉你,我接近你,讨好你,就是为了利用你,利用你摄政王的权势,帮我查清我父兄的冤案,帮我报仇。”
“不然,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为什么一直假扮流光潜伏在你身边?我就是在利用你。”
“现在好了,案子查清了,也没什么好查的了,皇帝想要我江家死,我们能不死么?谢徵玄,你这个蠢货,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你救不了我,救不了江家,你以为我会真的跟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一起吗?做梦。”
“为什么不跟皇帝说,你也是前几日才在雁门关知道了我的身份?如果那日,你也像皇帝一样被蒙在鼓里,像个可怜虫,被我玩得团团转。我告诉你,我啊,一、点、都、不、喜、欢、你。”
字字泣血,狠狠扎在谢徵玄的心上。
他身体晃了晃,脸色变得惨白,握住缰绳的手攥得极紧,手背上绷起青紫色的青筋。
“不,别说了。”
“听明白了么,都是利用。”她斩钉截铁,泪水却流得更凶。
声嘶力竭的控诉,震惊了所有人,也惊醒了皇帝被愤怒冲昏的思绪。
他想起来了,王若愚是说过,那女子在皇兄身边一直自称流光,不是江月见,所以当时他也没能看出来她是罪臣之女。
皇兄也不知道她的身份,他也是被蒙骗的。
皇帝看着城下谢徵玄那失魂落魄的惨淡模样,再看看城上江月见那充满怨毒的神情……他心中的滔天怒火,竟奇异地被另一种复杂的情绪冲淡了。
是了……谢徵玄也被骗了……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被一个女人如此玩弄感情,利用得彻彻底底……
他刚才那番义正言辞的驳斥,或许也只是被欺骗后的不甘和愤怒?他并非真的有意顶撞自己?他们兄弟十几年,怎会是这个女人可以比拟的。
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取代了纯粹的愤怒。
他是嫉妒皇兄,甚至记恨他,可他真的想要他死么?
“够了。”皇帝突然开口,抬手制止了还想煽风点火的容愈。
城下的谢徵玄好似依旧沉浸在巨大的痛苦,谢明稷眼神复杂,声音低沉了许多:
“皇兄,朕念在你我兄弟情分,你也是被这妖女蒙蔽的份上……”
皇帝顿了顿,似乎在艰难地做决定,最终,他长长叹了口气,道:“欺君之罪,朕……暂且记下。这个女人,朕会将她收押大牢。至于江颀风……”
“朕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内,你必须亲自将江颀风押解回京,听候发落。若他抗旨不遵……皇兄,就别怪朕心狠手辣了。”
“若你能办到此事,从前种种,朕……既往不咎。”
皇帝说完,仿佛耗尽了力气,疲惫地挥了挥手。
“带着你的人,退下吧,一个月后,朕在京城,等你的消息。”
谢徵玄抬起头,却不是看向皇帝,而是看向一旁与他无言对视的江月见。
他抿唇,下颌线绷得很紧,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挣扎,但最终,他以目光向她示意,微微颔首,朗声回道:
“本王……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