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索的风打了个旋儿,禁军们噤若寒蝉,只得垂首盯鞋,佯装没有听见。
这时,一阵沉重缓慢的脚步声再次降临城墙。
谢徵玄抬头,迎着清冷的银月,看见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身影缓缓踱步到垛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城下的他。
“景明。”谢明稷的脸上闪过晦暗不明的情绪,“你来得倒快。看来,这个女人对你而言,果然非同一般。”
皇帝竟亲临边关了。谢徵玄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再抬眸时,已是刻意压制后的波澜不惊。
“景和,你为何在此?”
“朕还想问问你,罪臣之女江月见,为何在此?为何朕听浔阳城知县王若愚说,皇兄的心上人,其实是她,而非什么锦瑟?”
他预想之中最坏的结果,还是来临了。
“你想要什么?”他没有多余的辩解,只是直截了当地发问。
城墙上,谢明稷微微一怔,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好问题,朕想要什么?朕坐拥天下,这大黎江山的每一分每一毫都属于朕,朕还有什么想要的?皇兄,这个女人,对你当真如此重要?若朕想要的,是你的命呢?”
江月见闻言一凛,刚要开口,已被禁军死死捂住了嘴巴。
谢徵玄对着城楼方向,低笑了声,回道:“你若想要,只管拿去好了。这么多年,你都没能取走我的性命,难道是因为不想要么?”
这话呛得谢明稷勃然大怒,十数载朝夕相伴,兄友弟恭,他曾把谢徵玄当做自己唯一的光。可如今他居然敢这样说他?他心中到底有没有他这个弟弟?他又何曾真的想要杀了他?
“皇兄,你让朕失望透顶。”他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却不知是在嘲讽谢徵玄还是自己。
“你是摄政王,是先帝钦点的皇帝,朕不会杀你。杀了你,要被万民指摘,朕不傻。朕只问你,江颀风在哪?”
谢徵玄心头一凛,他的目标是江颀风,皇帝果然要将江家赶尽杀绝。这是不是也证明,将军府叛国案……从始至终,都是他这个好弟弟一手谋划的?
他目光坦然地迎向皇帝:“江颀风乃边关大将,助本王重击乌桓,此刻正坐镇雁门关,整肃军务,防备匈奴及鞑靼残部反扑。职责所在,不敢擅离。”
“不敢擅离?”谢明稷嗤笑着反问。
“好一个不敢擅离。朕看他是拥兵自重,意图不轨。而你,身为摄政王,包庇钦犯之女在前,纵容其兄拥兵自重在后。江家通敌叛国,满门抄斩,早已是死罪,你如今竟敢将他们包庇如此之久,朕没有治你的罪,已经是念在多年的兄弟情分上了。”
“皇兄,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告诉朕,你意欲何为?是想造反吗?是想把这个皇位拿回去吗?”
他的怒吼一声声回荡在城墙上,禁卫军却早已见怪不怪,面不改色。
一旁沉默的容愈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息怒。摄政王此举,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分明是勾结江家,意图谋反。请陛下即刻下旨,拿下此人!”
谢徵玄冷冷回望。
“我之行事,对得起大黎江山,对得起先帝托付。骠骑将军叛国一案,疑点重重,皇帝不是允本王审问江家了么?如今寻到了人,本王正在彻查,皇帝急什么?
若皇帝定要不顾是非,猜忌忠良,残害功臣,岂不令边关将士寒心?令忠臣义士齿寒?皇帝现如今强掳之人,更是本王未过门的妻子,我倒想问问,皇帝此举,意欲何为?”
“放肆!”
皇帝被他这番掷地有声的驳斥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他竟敢当众指责他残害忠良,这是谁的天下,这是他谢明稷的天下!简直是大逆不道。
他指着谢徵玄,冷声道:“皇兄,你若不仁,休怪朕不义。”
一旁的容愈低声附和道:“摄政王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谢明稷的眼神愈发狂热染血,他缓缓抬起手臂,四周的弓箭手们循着他的动作,拉紧了弓弦,只待一声令下,就能万箭齐发,令谢徵玄命丧当场。
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想杀了谢徴玄。
“谢徵玄,你给我闭嘴!”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尖锐的女声,忽然刺破了紧张的对峙。
所有人都愕然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