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场暴风雪停歇时,边关的冻土已被鲜血浸透,在初春的阳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北阙那一战成了传奇。
听说他单骑深入敌阵,玄铁重剑斩断蛮族新君的狼头纛时,狂风卷起的风雪迷了所有人的眼。
待风沙散尽,只见并且提着那颗戴着王冠的头颅策马而归,猩红沙风在身后翻卷如血浪。
自此,一战成名。
班师那日,边关难得放晴。
春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辕门前,沈斐之拢了拢白狐大氅的领口,银白色的绒毛衬得他面容愈发清绝。
他望着将士们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染血的战旗卷起,每一面旗帜都记录着这个漫长冬季的血与泪。
忽然,余光瞥见一抹身影。
江淮舟不知何时已单膝跪在冻土之上,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摘下一支野蛮绽放的野花,那淡紫色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心肝,你看。”
江淮舟的声音带着笑意。
他站起身,铠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修长的手指将野花别在沈斐之鬓边时,动作却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阳光穿过花瓣,在沈斐之如玉的面容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真好。”
沈斐之笑了笑,褪去了那股浑然天成的媚意,反而显得纯真了,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朵小花。
他抬眸时,正对上江淮舟含笑的双眼——那里面盛着的柔情,比整个春天的阳光还要温暖。
远处,北阙抱着剑靠在辕门上,他的目光执着的望着中京的方向。
或许是在望着某一个人的方向。
班师回朝,江淮舟和沈斐之在中京停留的短短半月,恰逢满城柳絮纷飞。
在这期间,江淮舟和沈斐之亲眼见证了北阙如流星般耀眼的晋升——从三品带刀侍卫到一品龙骧将军,陆长陵几乎将半壁兵权都交到了这个曾经的剑侍手中。
每回早朝,北阙身着绛紫官服,而摄政王的目光总是不经意间掠过殿前,在看见那道挺拔身影时,冷峻的眉目便会柔和三分。
最耐人寻味的是某次宫宴,北阙作为新晋武将本该位列右席,真的入座了,却端坐在摄政王左下首。
陆长陵亲自执壶为北阙斟酒,惊得满朝文武险些打翻手中杯盏。
确实是耐人寻味。
不过这些都和江淮舟他们没什么关系了,他们终于要回江南了。
离京那日,
春雨淅沥。
沈斐之倚在画舫窗边,忽然轻笑:
“这中京的风月,倒比江南少几分意思。”
江淮舟从身后环住他,下巴搁在他肩头轻笑:
“中京就是不见血的腥风血雨,哪里比得上江南舒服,不过,只要在你身边,哪里都是可以的。”
两人相视一笑,任由春风将画舫推往烟雨迷蒙的江南。
画舫随着江水轻轻摇曳,从日到夜,舷窗外月色如纱,在舱内洒下粼粼波光。
江淮舟将沈斐之整个圈在怀中,下颌抵着他柔软的发顶。
沈斐之身上淡淡的药香混着江南水汽,让他整个人都松弛下来,连指尖都泛着慵懒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