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纠有别的看法,活动?了下手腕:“万一没活过?三十岁呢。”
凌熵想了想,也有道理:“那?就浪费了。”
人造关节的造价昂贵,一副质量说得过?去的人造关节,甚至要花费在矿场没日没夜工作一整年攒下的工钱。
凌熵在这个念头里停了一阵。
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或许藏在某块碎片里——藏着也没关系,他有很多?时间来翻找。
“你要摘止咬器?”凌熵摸出这双手的意图,“不怕我咬你?”
祁纠打开用来固定的搭扣:“会吗?”
凌熵嗤笑,垂下眼睛。
就算是?失控的哨兵,也没到要咬人的地?步——在塔的惩罚里,止咬器有着明确的象征意味,象征着作为“人”的特征泯灭,沦落为兽。
他没觉得做兽有什么不行,他总觉得他的向导、他的老师更喜欢小白狼,有时甚至会让他觉得嫉妒。
凌熵问这个向导:“你喜欢白狼吗?”
“喜欢。”祁纠收回手,答得比他预料的还快,“你的精神体要出来?能摸摸吗?”
凌熵:“……”
凌熵:“不。”
铁灰色眼睛的哨兵蜷起身体,揣着手上的电子镣铐,一头倒在身后的铺位上,对?着墙一动?不动?。
这是?个相当狡猾、相当可恶的骗子。
——最可气?的一点?,这种不像话的、相当过?分的行径,也是?最像记忆碎片中影子的一个。
过?去那?些来骗他的人,每个都绞尽脑汁,好话说尽,生怕哄不住他。
可恶的向导没有小白狼摸,遗憾地?叹了口气?,坐在床铺边上。
那?只手探过?来,帮他把解到一半的止咬器摘下来,温暖的手指微屈,抚过?勒出的红痕。
凌熵蹙了蹙眉,翻了个身背转过?去,躲开这种越界的触碰。
这样的处境很快就带来新的麻烦。
他只知道祁纠在说话,不知道这个向导在他背后念叨什么——超出封闭极限的那?一点?微弱听力?,不足以在火车的轰鸣声里听清一个向导的啰嗦。
凌熵实?在忍不住,转回身,扯住垂落的手臂:“你在说什么?”
这个人就坐在他身边,并不难找到喉咙和声带,一路向上找准位置,就能摸到轻微的振动?。
“我说,万一我是?真的。”
祁纠挺正经:“万一没挑战成?功,我活不过?三十岁,现在让我摸摸,以后再想起来,遗憾的事就能少一件。”
祁纠:“你的白狼梳没梳过?毛?”
凌熵:“……”
止咬器也未必没有用。
除了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他从没见过?——从没有任何一次,见过?这么欠被咬一口的家伙。
要么就是?封闭情绪的手术失效了,他从监守所逃出生天,失控的兽性复苏,开始看什么都想咬。
凌熵一言不发起身,把这张铺位让给他,摸索着走?到另一张铺位上躺下,不再理这家伙哪怕半个字。
火车上并不安静,哪怕这个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
由窥视孔探进来的视线,变换的光影引起的微弱温度变化,气?流的流动?,火车发动?机轰鸣时的震动?……都喧嚣混杂到极点?。
凌熵紧闭着眼,皱着眉,尽力?压抑烦躁,不停寻找那?些碎片。
忽然在某一个瞬间,乌鸦漆黑的翅膀轻柔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