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熵低声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祁纠轻咳,收起笑意,“包厢在这边。”
祁纠的语速不快不慢,很容易摸清每个字:“休息一会儿,我给你疏导一下。”
凌熵垂着眼睛,单手握着他的喉咙。
……很容易。
弄碎骨头很容易,割断喉管也是?。
虽然看不见,但仅凭目前触摸到的部分,也不难判断,这是?个不算强壮的向导。
——这很正常,向导都不强壮。精神力?是?身体的负累,越强悍的精神力?,越会不停侵蚀身体,所以向导通常寿命不长?。
凌熵问:“你还能活多?久?”
没人这么聊天,乘务把行李箱子往包间里拖,看了看那?个杀人机器似的哨兵,动?作又快了不少。
高级包厢是?双人间,祁纠给乘务付了小费,要了一壶茶水:“在挑战活过?三十岁。”
这个回答比一般向导有趣。
凌熵抬了抬嘴角,大约算是?满意,静默着站了一阵,慢慢收回覆在他喉咙上的手,把风衣还给他。
没了风衣遮掩,止咬器和电子镣铐变得异常明显,刺眼慑人的不止是?纯黑色的囚服,还有那?双毫无温度的、铁灰色的空洞眼睛。
这双眼睛让标准的笑容变得冰冷,仿佛择人而噬的狼,随时等着咬碎猎物的喉咙。
乘务攥着丰厚的小费,都觉得这仿佛是?买命钱,火速送了壶茶过?来,半秒都不敢多?留,脚底抹油溜出包厢。
……
五分钟后,火车慢慢启动?。
窗外的一切开始后退。
月台的灯光渐远,一片短暂的黑暗后,火车驶出月台,落进来的变成?路灯的光线。
凌熵坐在靠窗的座位,把手放在桌上,练习分辨光线和阴影。
禁闭室里没有这么丰富的变化,缺乏练习条件,他暂时还做不完美?,比他的向导差很多?。
他的向导教他,那?些碎片里,模糊的影子拢着他的手,耐心地?温声教他,不同的光摸起来的触感不同。
有些像是?柔和涌落的潮水,有些像握不住的细沙。
一双手探过?来,拢过?他的后脑,覆上止咬器的调节开关。
凌熵扣住祁纠很少用到的左手。
他扣住这只手,向上摸索,发现这只手由腕骨向上,一直到肩膀,绝大部分接受了机器改造。
凌熵问:“怎么弄的?”
被他握住手腕的向导笑了笑,不上他的当:“怕答错,不给你编了。”
这个回答也不错。
凌熵微微动?了动?眼睛,抬起没有落点?的视线,抬了下嘴角。
“你是?最像的。”凌熵低声说,“这是?我的向导会说的话。”
祁纠坐下来:“是?吗?”
凌熵不回答,只是?挪动?手指,继续摸索他那?只手臂。
半机械半骨骼,机械重造的关节稍一活动?,就会有细微的摩擦声响。
这是?即将?报废的标志,人造关节的使用年限不算长?,大约十年到二?十年不等,视具体的使用场景和磨损状况而定。
“你该去换新的。”凌熵收回手,“这副关节很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