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照衣以为她默认了时,她忽然有些艰涩道:“我不知道。”
照衣一愣:“也有少卿不知道的事?”
元行微:“我若是什么都知道,此刻还未真凶是谁发愁吗?”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看着眼前残阳余晖。
街上仍旧熙熙攘攘,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宵禁,坊间偶有来往的商贩,在叫卖着今日最后的货物。
“老师为官二十载,一生从未行差踏错,只因产子退隐一年,从此仕途到了头,一辈子在大理寺鞠躬尽瘁。师兄虽好,可我有时仍旧会想,倘若老师不曾有家室,是否能更进一步。”
照衣恍然大悟:“这便是大人所说的,‘婚嫁之事大多拖累女人’。”
元行微点头:“不错。我如今圣眷在身,眼看着明年考校便能官升一级,何苦要为了婚嫁,放弃大好前途?”
她想了想,又道:“更何况,我与小岑大人也不过几面之缘,堪堪够交友。谈婚论嫁,还是为时过早。”
照衣不说话了。
二人穿行于闹市,不远处,元府檐梢露出一角。
门前守着两名小厮,其中一个看见元行微,立刻转身入府,回禀休沐的元侍郎。
府内冷冷清清,元行微将缰绳递给门房小厮,随口问道:“父亲还没回来?”
小厮低着头,小声道:“主君在府上呢,就是二郎他……娘子赶紧去替二郎求个情吧!”
回了府,自然不拘于官场称呼。
元行微闻言眉头一挑,解鸣不平的手顿了一下:“阿煦怎么了?”
小厮一边从她手中接过刀来,一边说:“这事原也怪不着二郎,就是主君听说二郎搅进凶案里了,昨日还再娘子手上审过一遭,眼下正问罪呢。”
元行微额角一跳,有些哭笑不得。
“阿煦不曾为自己辩白?倘若当真与他有关,我怎会放他回来。”
小厮苦着脸道:“二郎也是这样说的,可主君以为您护着二郎呢,又没见您递消息回来,这都琢磨着大义灭亲了。”
元行微一想,昨夜光送元行煦回府了,白日又忙着东奔西走,不曾得闲让照衣回禀一声。
进了正堂,元行煦果真可怜巴巴跪在地上,手边摆着一摞抄好的家规,元行微估摸一阵,怕是没少用墨。
“阿姐救我!”
见元行微进来,元行煦两眼泪汪汪,狼毫笔一扔,便膝行过来抱他阿姐的大腿。
座上的元侍郎勃然大怒:“你阿姐难不成能保你一辈子吗!”
侍郎夫人邓氏站在他身边,敷衍地顺着丈夫的背:“主君别气坏了身子,何至于发这么大火呢?”
元行微:“……此事确实与阿煦无关,父亲还是不要责罚他了。阿煦不过是报官之人,大理寺照常问话,否则何至于让他回来,早关进诏狱吊起来抽了。”
元行煦闻言,立刻撒了手:“您真是我亲阿姐。”
元侍郎见爱女为元行煦作了保,依旧满脸狐疑:“当真与你无关?”
元行煦点头如捣蒜:“当真,当真!”
见父亲神色缓和,元行煦搭着元行微的手,小心翼翼站了起来,松了口气。
元行微心中觉得好笑,俯身从地上捡起笔来,余光划过桌面,忽而脸色一变。
她眯着眼,缓缓直起身,冷声问:“你这沧州墨,哪儿来的?”
元行煦扑通一声,又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