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岑阙所言,禁步珠圆玉润,流光溢彩,元行微借天光一观,心中微沉。
她道:“察觉同属一物,却并未带赵沛回大理寺受审,足见在小岑大人眼中,他并非真凶。”
岑阙点头:“不错,他成日待在玉昌坊,有人为他作证。此物虽与他有关,可说到底,也不止他一人独有。”
话音刚落,他上身越过桌案,凑到元行微跟前,指着纸上名单,逐一点了几个名字,道:“禁步是这几人同有的,说是赵诚前些年得了块好玉,便赠给了平都几家高门子弟,以作勉励。”
元行微的目光顺着岑阙指的那几人看去,一时间面色有些古怪。
净是些不学无术之徒,到底勉励什么了?
天色已晚,此刻召人前来,想必要赶不及宵禁。
岑阙看出元行微迟疑,主动道:“明日早朝,都察院将奏请彻查赵诚结党营私、收受贿赂一事,想来届时再查这几家,也为时不晚。”
不料元行微没大松懈心神,闻言只是叹了口气,说:“杜悯交代的那位阿满,失踪了。”
“失踪了?”岑阙一愣。
“不仅他失踪了,连他花甲之年,行动不便的老母,也一同失踪了。”
这就怪了。
元行微与岑阙分头查证,一个查到了平都城中不说顶顶富贵,至少也是累世为官的世家;一个查到了辛苦过活,庸庸碌碌一辈子,只能在国子监做个打扫小厮的下流人物。
二者间云泥之别,偏偏都有嫌疑。
“若真是阿满杀她,难不成二人另有过节?”岑阙捏着下巴,有些不解,“赵沛交好的那几个公子哥……倒不是我夸大,至少他本人,绝无如此行凶的头脑与胆量。”
一个能被墨贿二字诈出话的草包,怎么可能在国子监行凶,还能想到做成投缳自尽的样子?
元行微也默然。
且不说阿满是否同展画屏交好,单是二人同住安治坊,却连展玉书都不知此人的现状,足以证明蹊跷。
只是阿满是眼下唯一能证明杜悯清白,又是最可能见到凶手之人,此刻离奇失踪,关系重大。
“我已知会京兆府尹,签发海捕文书,全城搜捕阿满。”她说。
岑阙面色不见好:“就现状而言,此案牵涉甚广。我看展画屏灵堂前凭吊之物,想来昨日来访者不止二三。”
“昨日我到展家时,门前有不少车辙印。阿满若是一个人跑了,尚且有迹可循,可若是藏在哪架车里……”
岑阙问:“查不出来吗?”
元行微道:“倒是能查,费些功夫罢了。安治坊巡吏每日需记录进出,若有绕路的、耽搁的,说不准就是了。”
岑阙叹了口气。
这两日问了不少话,走了不少地方,却依旧卡在展画屏与旁人的交集上,实是困顿。
他这几年外放做县令,偶尔也查些乡野案子,破案迅捷,也都出自县中关系简单,便于查证。
平都城中却不然。
高官与贱民处在同一屋檐下,这事并不罕见,国子监屋檐下有无数赵沛,也有无数阿满,遣辞过无数杜悯,亦杀死过无数展画屏。
元行微侧目,见岑阙神情低落,不免慨叹。
这样较真的性子,必定出自更赤诚的眼,如今三两日便从光鲜中窥见泥污与虫豸,不知心里得有多挫败。
“罢了,今日先到此为止吧,明日还要上朝。”元行微道。
岑阙深吸一口气,将方才的委顿都咽了回去,又恢复了脸上的笑模样。
他说:“少卿可是要回元府?下官宅邸与少卿顺路,不如同行啊。”
元行微:“你怎么知道元府……”
她话没说完,似乎忽然想到先前二人议亲之事,又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