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剧组准时开工。
刘奕羲戴着口罩走进片场时,妆发组的卷发棒正滋滋作响,服装师蹲在地上替沈瓷调整定妆裙的珍珠腰带。场务小跑着递来通告单:"刘老师,上午三场都是沈老师的内景,下午转场拍。。。"
"知道了。"她捏着A4纸边角,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光滑的纸面。祁祺的名字果然没出现在今日流程里,可目光还是像被磁石吸住般,在演员名单栏多停了两秒。
习惯了每天清晨在化妆间撞见他端着保温杯的身影,习惯了他经过她时乘人不注意悄悄给她塞小纸条,此刻空荡的导演椅忽然显得格外刺眼。她低头将通告单折成小方块塞进裤袋,口罩下的嘴角轻轻抿了抿——原来有些节奏早已嵌进呼吸里,比如他在的片场连空气都带着柑橘香,而他不在时,连剧本纸页翻动的声音都显得空寂的。
今日拍摄聚焦女主角的情绪转折,全是啃噬人心的心理戏。刘奕羲站在监视器旁时,导演正与沈瓷抠戏——沈瓷的台词依旧像精准的钟表,声线沉缓地踩在情绪节点上,每句“冷静”都透着刻意打磨的克制。
可她的注意力却像散了焦的镜头。又开始发烧了,胃里空得发慌,太阳穴突突跳着疼,却仍攥着笔在剧本上划改,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场务递来的盒饭摆在折叠椅上,她只夹了三筷清炒芥蓝,便没了胃口。
正午的片场蒸腾着暑气,刘奕羲靠在工作车后的折叠椅上,保温杯的热气氤氲着她口罩下的脸颊。刚咽下两口温水,喉间的痒意又泛上来——她盯着杯壁上的水珠,忽然想起昨夜祁祺端来的姜丝粥,他腕间的那道被烫伤的红痕,此刻该是好一些了吧?
手机在膝头震动时,屏幕上"Roma的那个他"正泛着柔光。她指尖划过接听键,声音带着未散的药味沙哑:"喂?"
"怎么又咳嗽了?"祁祺的声音透过电流落进耳窝,比棚内的空调风更凉三分,"昨天明明还好好的。"他顿了顿,背景音里传来相机快门的轻响,"吃药了吗?"
刘奕羲抵着额头轻笑,却被突然袭来的咳嗽打断。她听见电话那头布料摩擦的声响,想象着他攥紧手机的模样,指节该是又泛白了吧。"真没事,"她刻意放软语调,"等下拍完沈老师的戏就收工。。。。。。"
"我让艾伦现在过去接你。"他的语气不容置喙,背景音里的快门声停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听话,去医院。"
刘奕羲立刻摇头,语气带着一点哄人的软:“不用不用,我等一下差不多了就提早点走,回去休息。”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我拍摄一结束就带你去医院。”祁祺的声音克制得小心,却听得出担忧,“你等我。”
心口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望着远处场务搬运的反光板,想起他腕间那片需要敷贴的烫伤,小声问:"你手怎么样了?还疼吗?"
"早没事了。"他答得飞快,像在掩饰什么,"比拍吊威亚轻松多了。"风声忽然变大,裹着他没藏住的叹息,"小羲。。。。。。"
她屏住呼吸,听见他的声音忽然沉下来,像羽毛擦过心尖:"我想你了。"
这句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她指尖一颤,保温杯险些滑落。阳光透过遮光帘的缝隙照在膝头,把手机屏幕映得发亮。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远处的场记板响,轻轻答:"。。。。。。我也是。"
没有多余的修辞,没有铺垫的长句。但当这三个字落进电流时,她仿佛看见他在玻璃棚那头笑起来的模样——就像此刻,她口罩下的嘴角,也正不受控制地扬起。原来有些想念不必绕弯,就像此刻他腕间的烫伤与她喉间的咳嗽,都是藏不住的、关于牵挂的证据。
祁祺挂断电话时,棚顶的追光灯正次第亮起,摄影师举着测光表调试角度,金属架碰撞声在空荡的影棚里回响。他将手机塞进裤袋,转身便撞进骆嘉怡的视线——她立在服装架旁,黑白格纹风衣的下摆被空调风掀起一角,手里的造型册停在"暗夜蓝丝绒"那页,目光却胶着在他脸上。
"谁生病了?"她指尖敲了敲记事板,珊瑚色美甲在纸页上划出轻响,"刚才打电话的语气,简直像是在哄三岁小孩。"笑意浮在嘴角,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像在审视一件需要调整光线的展品。
祁祺抬手揉了揉眉心,电话里刘奕羲沙哑的咳嗽声还在耳边。他没察觉自己眼角的温柔尚未褪去,只淡淡笑了笑:"有吗?"
"当然有。"骆嘉怡合上造型册,硬纸封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是你哪个小侄女?"她向前半步,香奈儿五号的尾调裹着探究涌过来,"声音听起来软乎乎的。"
祁祺望着她腕间晃动的珐琅腕表,忽然想起刘奕羲今早发来的粥照,保温杯上还凝着水珠。他顿了两秒,像是在斟酌措辞,抬眼时眸光清透:"是我小侄女的婶婶。"
话音落进空气的刹那,祁祺没再看她,只瞥了眼墙上的电子钟:"该换衣服了。"转身时外套下摆扬起利落的弧度,那句"走了"被空调风揉碎,带着一种无需多言的坦然——就像他腕间那道被敷贴遮住的烫伤,藏着属于另一个人的、真实的温度。
骆嘉怡僵在原地,金属架的反光晃得她眼前发花。"小侄女的婶婶"这几个字像枚细针,精准扎进她维系多年的镇定。是那条羽毛项链的主人,骆嘉怡心中这个想法落定。
叔叔,婶婶。
他语气里那点不易察觉的亲昵像把钝刀,割开了她用"专业伙伴"包装的假象。这个平时跟所有绯闻都隔绝的男人,如今竟会用如此柔软的称谓,定义另一个女人的存在。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法式美甲的珍珠贴片硌得生疼。她望着更衣间紧闭的门,玻璃上还映着自己攥紧造型册的映像——黑白风衣的剪裁依旧利落,可指节泛白的模样,却泄露了职业假面下的裂痕。
空调风突然变得刺骨,她想起今早刷到的热搜评论:"祁嘉CP眼神拉丝""骆老师才是懂他镜头语言的人"。那些精心策划的同框、被粉丝过度解读的互动,在"婶婶"两个字面前,忽然成了可笑的自欺欺人。
"还没官宣呢。。。。。。"她对着金属架低语,珊瑚色美甲刮过造型册上"祁祺专属"的标注,留下一道细微的划痕。他腕间的烫伤可以属于别人,但镜头前那个被她精心打造的形象,那个懂他每个光影偏好的位置,绝不能轻易让渡。
更衣间的门"咔哒"打开,祁祺穿着暗夜蓝丝绒西装走出,腕间敷贴在灯光下若隐若现。骆嘉怡立刻扬起职业性的微笑,迎上去时脚步稳得像踩过T台,只是垂在身侧的手,还在反复摩挲着掌心那道被掐出的白痕——只要他还没在镜头前牵起别人的手,她藏在香奈儿香氛里的野心,就依然有机会,在下次调光的间隙,悄悄漫过那条名为"界限"的警戒线。
剧组休息区的折叠椅旁,刘奕羲指尖还停在手机挂断键上,屏幕残留的余温贴着掌心。她以为周遭只有场务吃饭的动静,直到沈瓷的高跟鞋声从身后传来——对方刚卸完上一场的戏妆,额前碎发还带着定妆喷雾的湿意。
"跟男朋友打电话?"沈瓷挨着她坐下,语气像在聊天气,目光却落在她泛着薄红的耳尖上。远处传来餐盒开合的轻响,却掩不住她话里的笃定,"刚才那声听话,隔着三米都听见了。"
刘奕羲捏着保温杯的手指顿了顿。沈瓷的眼神太通透,像能透过电话电流看见那头的神情——这个在镜头前擅长演绎百转千回的女演员,对人类情感的细微波动向来有着猎人般的敏锐。
"……有点凶。"她低头搅着杯里的温水,想起祁祺压着嗓子让她去医院的语气,嘴角忍不住弯了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