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心中霎时舒坦许多。
他子嗣众多,却唯独偏爱贺氏所出的太子与宁王,故而舞弊虽不妥,到底不忍心苛责儿子。
对弈一局,康道怀见陛下眉头舒展,猜心结已解,约莫要唤太子过来问话,于是寻了借口先行告退。
他前脚一走,陛下召来太子。
同来的还有贺皇后。
关上门,屋里没有帝后,也没有太子,只有父母和儿子。
倘或太子做错了别的事,陛下还能骂一骂,舞弊乃是等同于造反的大罪,他反倒怕吓坏儿子。
陛下轻言细语道:“阿耶听闻,有人议论你在武举时动了手脚,可是真的?”
太子眼神躲闪,慌忙跪下:“父亲,母亲,孩儿错了。”
贺皇后气得扬手要打他,却在触到他脸颊前颤着手收回,转而捶自己胸口:“你糊涂!连我在后宫都听闻此事。你父亲平日待你不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给你最好的?就连这太子之位,你父亲也硬是顶着太后和朝臣的反对,废了三郎,弄来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竟学起卖官鬻爵来?”
心知闯下大祸,太子哭道:“父亲母亲,孩儿不是为了自己。其实那些银子全用来给父亲置办寿礼了,拢共买了二百来样珍玩,等那些人来要账时,孩儿方知耗空了库银。”
这是真的,但又不全是真的,他没敢显露自己还养了一宅子姬妾,以及那整个库房的古玩字画。
顿了顿,他偷觑陛下脸色,见陛下没发怒,他又挤出眼泪:“孩儿想着,父亲说武举是为孩儿选才,刚好孩儿手下有几人武艺非凡,于是……于是就动了歪念头,用作还清账款。”
一听是为给自己尽孝,陛下想起寿辰那日收到他送来堆得如山一样的贺礼,叹道:“罢了,罢了。阿耶知你孝顺,可你是太子,你底下许多兄弟盼你犯错,他们才好上位,尤其是三郎。你当谨言慎行,防着这些兄弟,莫叫他们钻空子。”
门外,胡公公来传话,说是安西都护的奏折到了。
军情不等人,陛下并不完全信了太子的话,只不过权衡一番,总不能真为此事杀了最得自己偏疼的骨血。
他心里无奈,只好顺着太子的话,又拨了五千两银子给太子,劝慰他们母子几句,方才让太子和贺氏先回去。
太子还以为大难临头,岂料简单几句话就蒙混过去了,暗自松口气。
彼时,宁王正躺在一个貌美婢女的怀里闭目养神,那婢子轻轻给他摇扇子。
小厮进来禀告:“殿下,里边有消息了。”说着,呈上一封密函。
宁王闭着眼:“念。”
小厮警惕地看一眼婢女,可主子的命令也不敢不听。
他只好展开密函,上面写了四个字:“东边无恙。”
宁王猛地坐起来:“无恙?!”不可能!
小厮忙呈上密函请他过目。
密函是宁王安插在宫里的细作,偷摸传出来的,上面委实只写了四个字——东边无恙。
宁王神色狠戾,想不通,太子怎么可能无恙?
殿试舞弊,卖官鬻爵,哪样都是重罪,父皇竟然也能饶了大郎?
他越想越气,这蠢人不过比他早出些娘胎,却得到双亲更多宠爱,比萧远那个小畜生难对付得多。
宁王盯着婢子,眼底杀意浮现,不见一丁点外人以为的云淡风轻。
婢子还没反应过来。
小厮立刻扑上去扼住她喉咙。
宁王低头,漫不经心地抚平自己袖口,直到那女子的挣扎声彻底消失。
天边晚霞火红似血,舞弊一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