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水匪的呜咽声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
整个世界,只剩下对面木架顶端那道静默的白色身影,和那双穿透灵魂的,冰冷的眼睛。
时间仿佛停止了。
月光惨白,河水死寂,连风声都彻底消失。烟雾散尽,废弃的码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只剩下两道白色的剪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无声对峙。
冷汗浸透了内衫,黏腻地贴在背上。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轰鸣,以及那几乎要撞碎肋骨的心跳。麻布面纱下的脸,血色褪尽,一片惨白。
完蛋了!
冒充正主,还被抓了个现行!
而且是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
现在无处可藏了,对方会怎么做?会再出一剑吗?还是……更可怕的?
就在一缕春心惊胆战的时候,对面那道白色的身影,终于动了。
动作极其轻微,仅仅是……微微侧了一下头。
白纱的弧度随之发生了变化,他似乎正在好奇,好奇这个小贼怎么躲过了他一剑。
以及确认,确认眼前这个模仿者,是否值得他……再出一剑。
一缕春脊背紧绷,悄然活动肢体,努力想着能存活的方式。
怎么办?逃?然后把后背露给檐上雪?笑话!
将长剑奉上求饶?有用吗?
解释?说自己只是闹着玩?
每一个念头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呼!
一阵夜风终于挣脱了那无形的束缚,猛地卷过空旷的码头。
然后,在下一阵风尚未吹起之前,那道白色的身影,动了。
脚尖在腐朽的木架上极其轻微地一点。
无声无息地,那抹令人心悸的白色,就这么凭空消失在茫茫的月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几个水匪依旧在瑟瑟发抖,浑然不知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一缕春透过斗笠缝隙死死盯着,可是仍然没看清他的活动轨迹,那人就凭空消失在眼前,这身法……
夜风吹过,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缓缓抬起手揭开了头上那顶歪歪扭扭,沾满灰尘的斗笠,露出了那张毫无血色,写满惊魂未定的脸。
粗糙的麻布面纱飘落在地。
这时,才终于感觉到些许暖意。他望着檐上雪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为了唬人弄来的白袍,又看了看腰间那柄长得可笑的剑。他暗暗磨牙,心中愤怒得无法自拔。
愤怒于:第一、这个人从天而降,把自己衬得如此拙劣!
第二、这个人明明害她背了一个好大的黑锅,却还冠冕堂皇要对着她出剑,简直坏透了!
总之,这个仇她一缕春记下了!檐上雪是吧?哼,总有一天把他拉到泥里,看他还能不能再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