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负手而立,透过麻布的缝隙,俯瞰着脚下的战利品和远处黑沉沉的河水。
这几日,他冒充檐上雪打击犯罪,做了几件大好事,檐上雪的名头喧嚣尘上。
曾经,檐上雪之名一出,江湖噤声,小儿止啼。无人知其为何杀人,只知其剑出必亡!而现在……
《白影过处,罪恶伏诛!》
《驱邪除恶,荡涤世间!》
《面冷心慈,嫉恶如仇!》
一缕春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这几天不论在干什么,一想到这报道就笑得控制不住自己。报纸登了几天他就笑了几天,比看见自己被胡乱吹捧还开心。
太妙了!曾经的冷面杀神现在俨然成了正义的化身。
面冷心慈,这谁想出来的,简直就是个天才!当自己不是被造谣的对象时,这小报简直有意思极了!
白纱下,他努力压了压翘起的嘴角,心中的兴奋还未完全平复。
檐上雪余威犹在,犯罪分子见他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加上今夜干净利落解决了这几个不长眼的水匪,让他对这身虎皮的效果愈发满意。
“哼,宵小之辈。”他压低嗓音,对着脚下的俘虏冷声道,“劫掠之利,沾血带腥。今日小惩大诫,再犯……”
他故意顿了顿,手缓缓移向腰间那柄长得离谱的长剑剑柄,“吾之剑,不介意多饮几口血。”
地上的水匪头子吓得浑身筛糠,涕泪横流:“雪……雪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一缕春指尖在剑柄上摩挲着,享受着这种狐假虎威的快感。
他甚至开始琢磨,要不要先延后怪盗事业,再多扬下檐上雪的威名。
就在他手指用力,准备来一个帅气的拔剑动作,他之后多次练剑,这次绝对不会卡住了。
“可……可您背后是谁啊?”
风,停了。
空气凝固了,如千斤钢铁压来。
一缕春的动作停在半空。寒毛炸起,寒意从他尾椎骨瞬间窜遍全身,连脖子都有些僵了。
他头都没回,猛地往旁边一扑,几乎爆发出了速度的极限。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一缕春刚刚所立之处的木桩寸寸爆开,从上到下,开始解体,烟尘四溅。
到这时,才传来剑的啸鸣。
就在他背后,不足十丈远,另一座更为高大的废弃木架顶端。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矗立在那里。
同样的白衣胜雪,在惨淡的月光下近乎非人。
同样的斗笠垂纱,白纱轻薄如雾,在凝固的空气中纹丝不动,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同样的身姿挺拔,仿佛亘古以来便矗立于此,又仿佛刚刚自月宫中降临。
月光清晰地照出那身白衣的质感,远非一缕春身上这件随便淘来的货色可比,带着一种内敛的华光。
那顶斗笠垂落的白纱丝质纤薄,却隔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
最可怕的,是那白纱之后的目光。
那目光穿透了烟雾,落在一缕春的身上。
一瞬间,一缕春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彻底洞穿。灵魂都在这目光下瑟瑟发抖,无所遁形。他所有精心伪装的“疏离”、“冰冷”,在这道目光面前,都显得如此拙劣、如此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