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更低了些,直至彻底静默。耳边愈发清晰的,是剑炉内熊熊燃烧着的烈焰。伴随着四下飞溅的火星,一副血肉之躯就这样被团团赤焰瞬间吞没了。最后定格在火海中的,是那张神情内敛而此刻无比苍白的年轻的脸……
步跃夕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垂下抚在面甲之上的手。
他想到了那一层哀伤,而故事比他想象得还要悲怆惨烈。想来,深仇得报业障已除,若此结就此解开也算死得其所。只不过,将这段记忆沉封此处的又是什么人呢?为什么偏偏会选定这副笨重的铠甲?
目光不经意下移,他留意到被抹去血咒的那一片胸甲。抬掌试探之下,并未发觉有何异常。就当作是,听了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吧。
看来,又要从这一堆破铜烂铁里再爬一次了。还好是最后一次。
没离开多远,他的手背上粘到了一样粘稠的东西。在这方坍塌的坑洞中,怕是吐出的口水都是干的,粘稠……
是了,那是黑影寻找乌锤甲的时候自指间弹出的血滴。只为那甲周身的怨气太重,令他一时间忽略了这座怨冢之内还残留着这种血腥气。
血腥!步跃夕猛然一个心悸,他重新将粘在手背上的血迹催动念力感知。
气息虽不够强烈,却被他感知得分外分明;即便被满坑底的怨气驱逐压制得几近于无,他也绝不会识错,因那血迹中暗含的灵力于他而言是那样的熟悉。
步跃夕竟不知自己身在坑洞许久怎会如此大意。他随意拨开横亘在其头上的废壁颓垣,汇掌心之力向上挥出,坑顶应势穿出一个缺口,将他整个人送出了废墟不过转眼之间。
如若爬出来也可,他应该不想这般大动干戈。闻声赶来的数名犹来阁右卫看着面前的十七爷一脸呆懵不知所措。
“从里面出来的那个黑影呢?”步跃夕忙问道。
其中的一名右卫上前回道:“大队伍当前都在海边。我们几个是在此处坍塌后调派过来的,并未见什么东西出来。那个,您……”
未及说完,步跃夕已然飞身入夜不见了踪影。
“……他这是,是怎么出来哒?”
几个人面面相觑,“没有人说十七爷在里面呀?”
“糟了,刚刚废了好大的力气堵上了那个坑口,他该不会知道是我们堵的吧?”
“这还用知道吗?是不是笨啊?”……
庄瑾深知,自己选的无疑是一条死路。若有担心,也是担心无端旁生枝节担心自己死得不够彻底。
本应收服为上,奈何他虽已强弩之末但出手依然步步杀招,即便还鹰想留有余地却也无能为力了。
没有反抗却也处处反抗。
未生念灭却也不得不灭。
在侧身迎上顾言迟的剑锋时,庄瑾终于释然的闭上了眼睛。在海面上投来的第一束晨光里散灭魂魄,是归宿,也是赫然存在于天光之下的归宿。
身灭于此,为吾之幸。
在他闭眼之前,同时借助第一束晨光之光芒的,除了顾言迟的剑锋,还有不知自何处飞来的三枚松针。
顾言迟被突如其来的外力震得剑身偏出。待众人凝眸观望时,步跃夕的人已经闪至庄瑾的身后,一只手臂自对方身前将其一侧的肩骨牢牢锁住。
“交给我了。过后自会跟你们解释。”
话中余音尚与漫上岸边的海水应和辗转,一鹰一灵已经淡出了阁内众多双眼的视线中。
情节跳跃之快除怔愣二字难以形容。
可以断定的唯有怨灵之称谓。交手多次更因其之前的一番陈述,还鹰们已然心中有数。
“跃夕这是搞什么?不帮忙也就算了,他居然出手救了……”辛可威本欲脱口而出,想想还是咽了回去。
他可以适时收了话锋,一干右卫中却难免颇有微词之声。
“之前连个莫清渠也帮,如今居然灵邪也来救!“
“这等做派,这还是还鹰吗?”
一众不满之声被萧顾二人的眼色制止。
既然有言在先,过后自会出面解释。匀出些时日来也非等不得。只不过,犹来阁对于步跃夕的了解,几乎可以说没有哪些信息是正面的。等来的也不确定是不是解释。
海天相间处,万道光芒喷薄而出金灿耀眼。仿佛将一夜的过往沉浮逐一侵吞消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