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乖了,他依旧当没看见。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听到冬宁在被子中的啜泣,芳嬷嬷也是心如刀绞,可越是如此,她越觉得章凌之做得对。
思忖半晌,她坐在床边,放平声音道:“你跟章大人再置气,可也没有把夫子晾在书房的道理呀。大人是可以纵容你的小脾气,但尊师重教此乃底线,若是他知道你今日此种行为,不知该对我们宁姐儿多失望呢,你说是吗?”
芳嬷嬷几句话,四两拨千斤。
被子里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她抽泣着扒开被子,露出一颗毛躁躁的小脑袋,眼睛哭成了两只小核桃,下巴蕴着一圈湿气。
“孃孃……我现在就去……我……我不想小叔叔再讨厌我了……”说着,她又仰头掉着眼泪,“他已经……很讨厌我了……我这么不乖……他会不会再也不想理我了,呜呜唔……”她嘴巴扯得扁扁一条,泪水顺嘴角滑落,似乎从未有过的伤心。
一想到他会讨厌自己,心里就难过得不要不要的。
“我的傻闺女呦。”芳嬷嬷心疼得将她揽到怀里,“大人没有讨厌你,他只是……他只是有自己的事情,不可能总是守着你。”
手隔着被子拍抚她的背,替她顺着气儿,“好了,快起来收拾一下,别让夫子等急了。”
冬宁最后还是从床上爬起,简单拾掇了一下,强撑着肿痛的眼皮,坐到了书桌前。
许是真的哭累了,闹够了,她精神损耗太大,没有什么心力
再去拧巴,只是老老实实听夫子授课,老老实实完成课业。
见她一副无精打采,体力不佳的样子,王柳润今日还提早结束了授课。
心事沉重,憋得她胀痛,直要吐血。
夜里她完成了课业,对着自己的一堆纸稿发呆。《灵潭志怪下》的三稿已经完成,很快便能交由书坊老板送去刊印。上部书卖得并不算火,但老板说了,还是有销路,总归也是有得赚。
这就已经很令她开心了。
“往生花”,这个笔名留在了这本书上。
或许百年之后,她的书会被人遗忘,彻底了无踪迹,她并不指望有人能将她的故事一代代相传。但一想到此刻,在烛火映照的某个角落里,也许有人正在翻看她的书,因为她书中的故事或欣喜、或悲痛,就很足够了。
仿佛人生,不枉来此一遭。
她有爱她的爹娘,有一心护她的孃孃,还有一本本能刊印上自己笔名的书……
她短暂的人生,似乎也能画出一个完满的圆。
只是……唯有他。
所以那个缺口,变得好大好大呀。
突地,不知哪根神经被触动,许是澎湃的情绪太汹涌,争先恐后地在她脑海中撕咬,于是提笔开闸,将它们全都倾泻在纸笔间,化为一个个墨点、一块块字符。
就像纷纷活起来了一样,那些散着墨香的字块,串联成一个个故事,是她少女心事最好的倾诉者。
雅缘书坊。
纤纤玉指递过来一本书,上面有些墨迹甚至还未干透。
老板接过那本连名字都还没有的书,细细翻看起来。
少女转头,隔着幂篱,同身旁的仆妇道:“孃孃,你去外头逛会儿吧,我和老板聊聊书的事儿。”
“那不成,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
“哎呀!”少女不耐烦起来,柔软的小手去推她,“你又听不明白,你在这儿,老板同我都不好说话了!”
芳嬷嬷撇撇嘴,知道她最近心里头不痛快,只好顺了她的心意,“那你快点,我可去去就回了。”
“知道啦知道啦!”她甜甜应几声,目送芳嬷嬷迈出了书坊,连忙转过身子,俏生生地道:“戴老板,你看如何?”
老板正拧眉看得投入,手一抬,示意她不要说话。
冬宁有点高兴,捂住嘴,一双美丽的猫儿眼在薄纱下闪着期待的光。
“不错!不错!”老板把书一合,连声点头。
“你这题材选得好呀!叔侄禁忌恋……”他放低了声音,嘴巴凑过去点,“现在大家,就爱看这种呐!越禁忌、越刺激!”
冬宁被他说得羞红了脸,秀丽的颈子低垂下去,“不是亲叔侄……都说了是收养的,没有血缘关系呐……”
“改!”老板大掌一拍,“就改成亲的,有血缘关系的那种叔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