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之下,无人再顾及主仆尊卑,只为了逃命。挣扎间,左鹿冒着烟火闯出来,左半身全部烧焦,皮肉显出黑色。越过雨水和火光,左律看到了那双薄凉的眸子,一如幼年曾在父亲战场上遇到对方时候的样子。
他的心脏猛地一抽,惊呼:“砷炙老头,你竟然背叛父亲!”随即抽出地上护卫尸体的利剑,当场抹脖自尽。
唐沐璟敏锐地发觉不对劲,在即将带着大家后撤的一刻,身后阴魂不散的声音忽然响起:“少将军,好久不见。”
砷炙一只眼睛蒙着面,面上多处伤疤,狰狞恐怖。见到唐沐璟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绝世的宝贝,仅剩的一只眼里突然增加了无限的光彩。
尽管身后就是一把尖锐冰凉的长刀,唐沐璟倒心中颇为感慨:“你就放任耶律那小子死在这场火里?”
“哈哈哈”嘶哑的男人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阵阵恶臭:“我砷炙只侍奉有能力的主君,如今耶律死了,大辽不就可以换个王了吗?”
“砷炙,你还是太张狂骄傲了。”唐沐璟侧头,看到砷炙锦囊上特殊的回纹,眼神微动。
砷炙仰天大笑,雨水已然收尽,风雨停歇,手中的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捅入唐沐璟的身体:“你以为我那十万人是在守耶律左鹿吗,这十万人就在等你。我等着你的头颅,送了你们那太子,就可成王了!哈哈哈哈哈。”
“没错,有人卖了你!”砷炙的声音嘶哑阴骘,“最后的时间,猜猜是谁?”
时光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白岭一站,唐崇瑛率三万唐家军鏖战十日,拼死不降,却在十二日被耶律洪图和砷炙联手截取中路,同王家联纵。于此,原应该在第五日抵达的王家援军,整整迟到了九日。
第十二日时,王洛衡悠闲踏马清点人数的时候,看到了唐崇瑛全身创口,死不瞑目的黑甲。
他只瞥了一眼,任由脚下的马儿铁蹄踩过对方腐朽的身体。
“当年唐崇瑛犯下的错,如今还埋在这片土里,如今儿子又赶着来。你们父子真是被金刚杵戳坏了脑子,一窝得蠢。”砷炙仰天长喊:“王上,您看看您的孩子,还有王神之骁勇吗?他杀了您,就不配成为大辽的王!”
听到砷炙嘴里放肆的戏弄,唐沐璟低头,眼中的弑杀残暴毕露无疑:“谁把我的消息给了你,砷炙,你要让我死得瞑目。”
虽然对方绑着,但唐沐璟的眼神让砷炙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左脸上那道狭长的疤痕。那里肉结成一块后逐渐翻了出来,长出了灰白色的僵肉,更添了几分凶恶蛮横。
“等你的灵魂归入大地,看看谁来救你,谁就想杀你。”砷炙邪气的笑容溢满了残忍无道,抬起匕首狠狠扎入唐沐璟的左肩,硬生生撕开了相连的骨和肉。
杀人,不是砷炙的习惯。虐杀,才是他的喜好。
还没有结束,血肉模糊的匕首故意被锻造成细长的形状,伴随着匕首缓缓转动,可以牵连周遭所有的皮肉同时抽离。当时痛苦,宛如拨皮抽筋。
因心中糟了极大的痛处,一声声闷哼从唐沐璟喉咙中传来。这反而激起了砷炙的兴趣,他望着唐沐璟,鲜血和腥味极大刺激着年过半百的砷炙。
“等等···”
娇柔虚弱的女子声音顺着冬日雨水,淌着冰冷的寒光,钻入了火光旁一撮小小的人群耳朵中。
拓跋宏一马当先,多年在草原的经验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礼貌地拦住了陆青意想要往前的意思,严肃地问:“青意姑娘,你确定姆心和惕栗是被耶律人所杀?”
千钧一发的时刻,拓跋宏还在纠缠这一问题,急的陆青意赶忙抬手对天发誓:“王上,我发誓,姆心和惕栗绝对是耶律人所杀。事后如果不符,您自当砍了我的头,挂在娄夜的王旗上。”
得了承诺,身后的人一并越过拓跋宏,风一般地冲向了砷炙的方向。
陆青意不甘示弱,抽了长刀,一身粉衫,一如在狱中拔了所有的钗鬓,飞奔往眼前黑点的方向。
得了身后探子的报告,砷炙停下动作,腰侧弯月斜刀叮当作响,等待着战斗。
“砷炙,停下吧。都快埋棺的年纪了,还做这种杀人放火的差事?”拓跋宏声音洪亮,正值中年,从一众精干的农民中走出来,颇有些地寇的不正经味。
眼见着呜呜泱泱围了这么多人,砷炙也不慌,拔出弯刀架在唐沐璟的脖子上。
“老东西,这事儿和你没关系。”砷炙嘶哑地喊道,“整天就知道在破帐子里,不是研究地里头的破种子,就是讨你老婆开心,孬种!”
拓跋宏单手向后背起来,手指握拳。身后三位神箭手已经就位,在暗中对准了砷炙的脑袋。 “你先等等动手。我有些事问你,娄夜送给大梁的两个质子,是你还是左鹿让人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