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公孙止愣住了,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只记得那把递过来的伞骨结实,伞面是寻常的桐油色。
“谢……谢谢姐姐。我……我改日还您。”
“水利局,扶登岚。”
女子报了个名字和地点,便匆匆撑起另一把更破一些的伞,快步消失在雨幕里。
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她的全貌,只记得那递伞的手,指节分明,沾着点墨迹。
那把伞,成了少年心头沉甸甸的惦记。
他打听到扶登岚是新晋最有实力的治水巫工,颇受器重,但已离京公干,归期未定。
他去了几次水利局都未能如愿归还。
直到年后开春,才终于打听到她已回京,住在城西。
他带着那把保存得极好的伞,寻到了这座府邸。
大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
绕过影壁,却见院角小湖边,一个身影正摇摇晃晃地试图站稳,脚下猛地一滑,“噗通”一声栽进了初春冰冷的湖水里!
公孙止一惊,急忙跑过去。
只见扶登岚浑身湿透地从浅水里挣扎着站起来,狼狈不堪。
青色常服衣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年轻女子起伏的曲线。
水珠顺着她乌黑凌乱的发丝滚落,滑过白皙的脖颈,没入衣领。
春寒料峭,单薄的衣料被水浸透,贴在肌肤上,几乎透明,隐约透出里衣的轮廓和身体的温热。
她脸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眼神迷离,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少年公孙止的心跳骤然失序,一股陌生的热流猛地冲上脸颊和耳根。
他慌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那湿衣下过于清晰的线条,只觉喉咙发紧,手足无措。
他强压下心头那不合时宜的悸动,努力维持着少年的沉稳,快步上前,脱下自己的外袍,有些笨拙地想披在她身上御寒。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变声期的微哑和紧张:
“扶……扶登大人!您没事吧?”
扶登岚醉眼朦胧地看着他,似乎认出了这个还伞的少年,又似乎没认出。
她任由他搀扶着胳膊,借力从水里走出来,湿冷的身体带着酒气和湖水的腥气靠过来,少年僵硬着身体,扶着她冰凉的手臂,只觉得接触的地方像被烫到。
他目不斜视,只盯着脚下的路,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一步步走回廊下干燥处。
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既要稳住她踉跄的身体,又要极力克制自己不去注意那近在咫尺、因湿透而无所遁形的身躯轮廓。
公孙止:“伞……还您。”
他把她安置在廊下的石凳上,赶紧将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油纸伞递过去,仿佛那是块滚烫的山芋。
扶登岚接过伞,随意地丢在一边,似乎根本没在意。
她只是茫然地看着院子里的枯枝,语气委屈带着醉意:“……为什么……他不信我……”
少年站在一旁,莫名悸动的情愫,被她此刻显而易见的、为另一个男子而生的痛苦击得粉碎,只剩下无措的酸涩。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距离和冷静。
他沉默地守在一旁,直到她的贴身侍女闻声赶来,才如蒙大赦般告辞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