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安枕着手臂,望着卫吉单薄倔强的背影。
卫吉忽然问道:“等将来天下归一,再无战乱,到时候,你想做什么?”
“等将来天下归一,再无战乱……”周祈安躺在草原上,微风拂动着青草,也拂动着他鬓边的碎发,他翘着脚又晃了晃,说道,“首先第一,先把这天天早上三点钟起床的工作给辞了!”
说完才发现,“三点”和“工作”是现代词汇,古人可能听不懂。
但很奇怪,卫吉似乎理解了。
“然后呢?”卫吉问道。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周祈安想了想道,“这种便算了,我也不是什么人淡如菊的人……如果可以,我还是想随性恣意、无拘无束地过完这一生,还是想做个春风得意、鲜衣怒马的儿郎!”
卫吉回头看向他,说道:“你一直都是。”
酒劲微微上头,卫吉指着草原与天空的尽头,说道:“时屹,我们去看看那里有什么。”说着,他便翻身上马,继续向前奔袭。
周祈安也上了马。
很奇怪,他的马术早已大有长进,只是在这草原上却怎么也跑不快。他四肢像是陷进了泥潭里,他用尽了全部力气,使出了浑身解数,马儿也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不断刨动着前蹄,但他们却始终在原地踏步。
卫吉已经跑出去老远,周祈安一抬头,见草原的尽头竟是悬崖峭壁。
“卫吉!”
周祈安大声呼喊,卫吉却恍若听不到。
“卫吉!前面是悬崖!”
卫吉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笑得明媚开朗,却又一言不语。
“卫吉……”
“卫吉……”
“卫吉!”
卫吉轻轻打马,马蹄向前飞跃,一人一马很快便消失在了无尽的夜色里。
随一阵震颤人心的失重感,周祈安猛一蹬腿,终于从梦中醒了过来。
他惊坐而起,见卧房内空无一人,左臂传来剧烈阵痛,他捂住伤处闭眼缓了好一会儿,面露痛苦神色。
“二公子醒了!”
外头传来小小声的厮喊,紧跟着,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便从窗前一闪而过。卧房门推开了,进来的是葛文州和李福田。
等二人走近,周祈安借着月光打量了眼,这才见两个孩子都花着脸,衣服也脏兮兮的,头上还沾着几根稻草。
周祈安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为了照顾他好几天没吃没喝没洗澡?
王府那么多下人,至于的吗?
他以为自己看走了眼,又说了句:“文州,把灯点上。”
他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只感到浑身脱力,说话也有气无力,短短一句话说完,便像是把心都呕出来了一般难受。
文州连连摆手道:“不行的二公子,我们是偷跑出来的,不能被人发现……”
“偷跑出来?”周祈安一头雾水,又借着月光打量了眼这房间,是他的“望月轩”卧室没错啊,他便又问了句,“你们从哪儿偷跑出来的?”
葛文州一看二公子醒了,想起二公子昏迷以来发生的桩桩件件的事,眼泪便又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他先回答二公子的问题,说道:“我们是从柴房偷跑出来的……”
“柴房?”周祈安一动气,便又开始咳了起来,忙问道,“什么意思?”
葛文州道:“二公子受了重伤回来,周将军很生气,把我们都关进柴房里了……我们是有事要办,所以才偷偷跑了出来,一会儿趁天亮之前还要回去的……”
周祈安又问了句:“玉竹呢,也被关进柴房了?”
葛文州点了点头。
周祈安一时有些无语凝噎,又猛咳了两下,看着面前两个脏兮兮的小孩儿——瞧瞧,这亲爹才昏迷了几日?这孩子们就已经惨成这模样了!果然,没爹的孩子像根草。
葛文州继续道:“玉竹哥哥还挨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