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晟轻声道:“去吧,不要伤他太狠。”
沈出莹于是道:“好!”
裴晟抬起胳膊,鎏金鸟乖巧,扑扇翅膀落到他手背。
沈出莹则纵身跃上绳索。那汉子见她身法轻盈,心中一惊,还未反应过来,沈出莹已至跟前,抬腿便是一记横扫。
汉子仓促格挡,却觉一股柔劲袭来,原来那根本是个假动作!他整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扑通一声跌在人前,当众吃了个狗吃屎!
众人哄笑。
裴晟也不由得嗤笑了声,对鎏金鸟道:“去,帮个忙。”
鎏金鸟“啾”地应声,振翅飞向那青瓷花瓶。它绕着花苞盘旋两圈,低头用喙尖轻轻一点。
含苞的花骨朵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舒展,花瓣次第绽放,露出洁白的花心,莹润如雪。
那女子终于抬眸,见少年人立于绳索之上,青衫猎猎,发带飞扬。沈出莹背对着落日余晖,整个人被镀上层金边,眉目间尽是意气风发的神采。
绳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沈出莹却身形稳当,嘴角还噙着一抹恣意的笑。
女子冰冷的容颜终于化开一丝笑意,朱唇轻启正要说话,但见那少年忽然转头,朝人群中某个方向粲然一笑。
裴晟望着绳索上的身影,道:“走了,沈七。”
沈出莹一跃而下,鎏金鸟也应声折返。
“这位公子留步,既然赢了比试,岂能不讲信用——”有侍从喝问道。
女子冷声截断:“住口,不得无礼。”
她轻提罗裙,起身至沈出莹面前,问:“这位公子,可否告知我你的名讳?”
沈出莹眨了眨眼,一时间没有回应。
女子素手轻抬,将那支粉白色的花奉上,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既然已经赢得了比试,按规矩就应当与我三日后同游。你若不来,我颜面无存,定不会轻易绕过你。”
沈出莹正欲推辞,却觉肩头一沉,裴晟压了压她的肩膀,道:“我们家这位脸皮子薄,碰见姑娘就成闷葫芦了,不是要有意刻薄于你。这样,我替他向姑娘赔个不是,也替他应下来,三日后,沈七定当赴宴。”
粉白花朵依旧在空中搁置着,女子往前再递:“沈七……我姓凤,单名一个祺字。三日后,我会在城西雕玉楼四楼雅间等你,不见不散。”
雕玉楼三字一出,沈出莹眉梢动了动。当年“流沙阁”盘踞旧楼时,不过是个寻常酒肆。
自燕灵率人挑了这杀手窝,新起的雕玉楼便成了王孙贵胄的销金窟。能在六楼设宴的,不是皇亲便是国戚。而能在四楼设宴的,也绝非等闲之辈。
凤祺见沈出莹不接,便将花枝往她衣襟一插,这般亲昵举动,引得周遭一片哗然。几个锦衣公子摇头晃脑,眼中尽是艳羡之色。
沈出莹镇定从容,两指轻拈花枝将其取出。她指尖在花瓣上轻轻一旋,那朵朵粉白自行脱落。再手腕翻转,一股柔劲震出,花瓣顿时如蝶纷飞,在几人间翩翩起舞。
“凤姑娘邀约,在下不敢推辞。”
人群中有人叫好道道:“好一个落花为誓!”
经过了这遭,时候已然不早了,裴晟依旧带着沈出莹往西市尽头行进。
“大人,我已经没什么好买的了。”沈出莹肩上扛着鼓囊囊的东西,看起来要跟裴晟私奔似的。
“不够不够,前头有家云锦庄,去选几匹料子。”裴晟见她不愿,又添了句,“再置办些日常用度。”
沈出莹不解:“买这些作甚?”
“你既随我回裴府,自然要添置些物件。”想了想,裴晟理所当然道,“再说了,你几天后还要见姑娘,总不能穿的寒酸,丢了我的脸面。”
“裴府?”沈出莹道。
“你忘性大了。昨日贵妃同本官讲话,说要本官回裴府,沈侍卫跟本官经历了许多事,怎么也算私交匪浅?”裴晟唇角弯起弧度,“自然要一同回裴府了,我定不会薄待你的。”
沈出莹心道:自打出了那画中幻境,裴晟待我与从前不太相同,像是终于卸下了一层防备,多了些敞开心扉的信任。
可这信任的锚点是谁?
父亲沈知春吗?不,裴晟在画中喊出了父亲的姓氏,但应当了解不甚,否则,我进不了青鸾司。
难道是……燕灵?是了,他问过我师承,定是知道些我没防备的事。不过,无论他藏着什么秘密,我总要弄个明白。若是他敢算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