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服局最末低等的宫女立即下跪,不敢抬头,只扫了两眼那人明黄色的绫料裤管:“陛、陛下,奴婢是尚服局的,受王尚服之命,来为您量体。”
“小茉莉!怎么是你!?”她听到一声似惊似吓的声音。
微一琢磨,这声音……还有点熟悉。
小茉莉蓦地抬眼,把那人的正脸看了个一清二楚,那个穿龙袍的,居然是瑞孙!
小茉莉先是呼吸一颤,继而一阵头晕目眩,进入皇帝寝殿的不安也消散得一干二净。一屁股坐在地上:“你!到底是谁?!”
瑞孙连忙下去将他扶起来,解释道:“我是瑞孙啊。”
“瑞孙……瑞孙……那个每晚与我在北苑看星星,看彩鲤,山盟海誓,说要等出宫后娶我的瑞孙?”
“正是啊。”瑞孙对暗号似的,“就是那个白天偷跑去尚服局,给你送糕点,送首饰,慰语卿卿,你说非他不嫁的那个瑞孙啊!”
谁知暗号对上了却起了反作用。小茉莉茫然的一张俏脸,突然转变为泫然欲泣:“可你……你为何装作麟德殿的小太监来骗我!”
瑞孙怔然不解:“我哪有骗你,我就是瑞孙啊!”
小茉莉捂着脸,看起来就像是被无良男子骗了身也骗了钱似的:“你竟然装作太监来骗我!”
瑞孙看了看自己身上明黄的绫料睡袍,稍一琢磨,明白了几分,小茉莉似乎脑补了一场“年轻皇帝看上宫女却假装太监来检验对方感情”的戏码。连忙分辨:“不!你听我说,我穿上陛下的衣服是有原因的,我真的就是个小太监。”
小茉莉捂耳朵不听不听:“我是区区尚服局末流宫女,你就可以随意欺骗我的感情了吗?”
“小茉莉,我真没骗你。”瑞孙抱着她的臂膀解释。
“你要临幸一个小宫女,谁还能违逆了你去?骗子,就会诓骗我这样的小女子,若不是王尚服今日点了我跟来,我岂不知要被蒙在鼓里蒙到死。”小茉莉打开他的手,小脸红通通的,鲜红欲滴,羞愤欲死,扭头欲走。
瑞孙快要抓狂了,见势不对,扑上去一把抱住她——她可不能出去,最起码不能这么出去,这一出去事情全抖落出来,俩人的脑袋都要落地。
“你以后千万别封我做宝林、御女什么的,我不要,硬给我我也不要!”小茉莉兀自在他怀里挣扎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受骗过后悲伤过度,那力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能被瑞孙抱在怀里。
麟德殿外间。
王尚服遣了宫婢进去后,赖尚宫也消停了一时片刻,就带那宫婢出来回话,道出里头的情形。可那名唤茉莉的宫婢进去之后,久久不出来。赖尚宫又觉着不对劲儿了,想是不是连着那宫婢一道合计好了要拖延时间。
眼珠子一转,于是说:“怎么进去了也没什么动静,起身盥洗也不需这么久啊。”
赖尚宫朝殿里高声道:“陛下可是有什么不便?太后娘娘牵挂陛下,还等着老奴去回话呢,请容老奴进来服侍一二。”说罢便欲自行推门进入。
陈尚仪一把扣住她的手,疾言厉色:“陛下自有麟德殿的宫人伺候服侍,你个腌臜老妇,没脸没皮的东西,还想越俎代庖,小心你这幅仪容惊吓到陛下。”
赖尚宫同样气势凌人:“太后关心陛下的身子才遣老身来问安的,你敢阻拦?小心太后降罪,脑袋都保不住。”
“我看是因为这阵子刘常侍不在,你们这些狗奴才竟敢作威作福到麟德殿来。”
“你品级不如我,竟敢以下犯上!”
“六局长官同为四品,你哪里就高我一级了?”
“老身今日就要面见陛下,我看你拦不拦得住!”
互骂之间,赖尚宫掀了两下袖子,闷头往里冲。欲要推开麟德殿的大门。那门却往里一缩,从里头迅速被人打开了。
赖尚宫往前扑得用力,重心不稳,掌心无从借力,一头往前栽去,头往面前那人的胸前撞去,又被那人灵巧夺过,往里摔了个狗啃泥。
“呦,这不尚宫大人吗?”
蓦地传出一道清扬的话音,听到这句,殿外各司局众人皆是一顿,齐齐侧头看向打开的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