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七端详那少年的痴傻的神态,竟陷入恍惚,仿佛隔着岁月望见了霍霍逝去的笑容。反应过来后,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掖庭人迹罕至,想要怎么折腾一个傻子又有谁会知道。桃七头一回来就撞上了,说明这种事日日都在发生,那傻子到底过往还受过多少罪?
“真、真甜,还要!” 他眼睛都不眨,咽下被蹭过鞋底的糕点,涎水冒出嘴,在下巴拖得老长。
三个太监相互看了两眼,其中两个发出桀桀怪笑。
“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膈应人。”笑完了,公鸭嗓太监又觉得他恶心,朝他啐了口唾沫。
除了公鸭嗓、麻子脸,第三个太监生着对细细的吊梢眼,小黑眼仁一转,捅了两下第四个小太监的肚子。
“小栓子,肚子里有没有存货?”
叫做小栓子的太监瘦瘦小小的,脸蛋尖,眼珠大,含胸塌背,一副畏畏缩缩的窝囊相,想必也是从小到大被欺负的份儿,不过今天赶上大运了,轮到他去欺负别的傻子,他低三下四地回:“田公公的意思是……大的还是……”
“都行。”
“这……大的哪能这么容易……”
“那就小的!”吊梢眼田公公抬脚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快给我撒出来!”
“撒……哪儿啊?”
“地上!”田公公用颇具威胁的口气说,“赶紧儿的!”
瘦太监不怎么情愿,还是无奈地往边上走了两步,找了个凹坑,解裤子蹲下,撒了一泡中气不足的尿。
挨过一刀的太监,哪里会愿意当众撒尿,可小栓子被打压怕了,还是乖乖照做。尿完了,立刻提起裤子躲一边去。
“傻子,你不是还要吗?”吊梢眼公公捻起食盒里的一块淡黄色的糕点,往坑里的丢去,“去,赏你了。”
散发着香气的酥梨糕,落入泥泞的坑里,粘上了污秽。让人见了就犯恶心,可那个傻子已三天未进米粮,跪在地上,定定地看着那块糕点,咽了口唾沫,爬过去。
公鸭嗓见吊梢眼这么有创意,激起了他的一点好胜心,三两步冲到傻子面前:“小子,还想吃的话,你可得逗爷爷我开心,来来来,学个狗叫。”
傻子不解地停下来,目光穿过脏到快结块的发丛,抬起脑袋懵懂地望着说话的太监。眼神满是清澈见底的茫然。
公鸭嗓太监模仿着逗狗的语气,嘬起嘴,发出拟声:“嘬嘬嘬,嘬嘬嘬,来,大黄,叫一个,让你过去捡骨头吃……”
桃七趴在墙缝里看着,看那少年被作践到泥里。桃七并未出声,默默瞧着,他要看看,这样折辱人的手段下,傻子要怎样应对。
以及,他到底是不是个傻子。
叫做小栓子的小太监悚然色变,凑过来连连摆手道:“这……不好吧,傻子好歹也是晟国的皇子!”
嚯!桃七猛吸一口气,那少年居然还是大晟国的质子。这帮畜生。
“皇子?”公鸭嗓发出轻蔑与憎恶的哼气声,“七年前,晟国派兵攻打我们大岐,害的我爹和哥哥被捉去打仗死了,家破人亡,老子才被卖进宫里来。敌国的皇子,在大岐就是最下作的奴隶。让他给老子逗个趣儿,天经地义!”
“不错!”吊梢眼也来了兴致,啐了口唾沫搓搓手,“你先来,待会儿给我也逗逗。”
“你去去去去,你家里人跟晟国又没有仇。”
“那也不差什么,天潢贵胄当回看门狗,让我祖坟也冒冒青烟呐。”吊梢眼笑得极为猥琐。
傻子少年听到此处,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拖着滴落的涎水,口齿不清地说:“学狗叫,汪汪汪!好玩儿!好玩儿!!”
公鸭嗓太监邪笑着,乐不可支,看那少年嘴里汪汪叫着,低头一步一步爬过去,在那个浅坑前停下,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捞出了那坑里的糕点。
那糕点上还有淡黄色的液体往下滴落,散发出腥臊的气味。
恶念已经侵蚀了人性,他们一边忍着恶心,一边期待地等着看接下来发生的那一幕。直到一声陌生又突兀的叫喊打破了宁静。
“呔!大胖虫,哪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