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沈幼漓咬唇,她只是害怕。
“你活下来,也摆脱了皇帝的猜忌,重归皇室,我该同你贺喜。”贺完之后,沈幼漓端坐在矮凳上,道:“既然大家各自安好,你以后不要来了吧。”
碗中平静的水面震荡起一丝涟漪,洛明瑢未答话。
谢邈说他七情不振,他倒庆幸起这个好处来,此刻本该心痛,心室却空荡荡似北风刮过。
“我做错了什么?”
心口的寒气随着话语刮出。
沈幼漓听得心口一酸,她抓着膝上的裙子,努力克制着眼泪:“你没有错,大家都尽力了,是我无端将孩子……责怪在你身上,你也可以恨我。”
沈幼漓也希望洛明瑢恨她,这才是一对正常的爹娘,在疏忽之下害死孩子之后,该有的样子。
恩爱,他们不配。
洛明瑢又问:“我该恨你什么?”
“恨我没有当好阿娘,恨我关键时刻掉链子,恨你好不容易活着出来,我却突然要杀了你,恨与你无关,我现在却怕见你,拿孩子的事来折磨你……”
“这是你想对我说的话吧,怪我信誓旦旦说丕儿不会出事,恨我到死都没让你碰孩子一下,可我想说,当时形势太乱,我们都没做好,你没有错……”
说话间,沈幼漓的手掐得越来越紧,“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问呢?”
洛明瑢的善解人意让沈幼漓失望,他该责怪她,就像后来的江母,就算嘴上不说,她也知道,她将阿兄的死算在她头上,后来,江母挖空了心思盘剥她贴补江更耘,就是要债的意思。
这一次,她因疏失弄丢了孩子的性命,这是不可饶恕的。
沈幼漓害怕谁来督促她还这个债……
洛明瑢看着她慢慢埋下头,肩膀颤抖,连哭都不敢大声,怕吵醒了女儿睡觉。
他伸手抚摸她过分消瘦的肩膀。
沈幼漓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够了,只要一见着他,自己就会陷在这样的情绪里。
明明过去一年,她过得好好的。
她不能一辈子待着这个旋涡里。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洛明瑢,你不要来了,我只想专心把岷河堤坝修好,这是我计划了八年的事,这段时间求求你别再出现,我不想节外生枝……”
“那修好之后呢?”
“到那时候再说吧。”
“这对我不公平,我做错了什么?”
“没有什么公不公平,丕儿没了,我眼下无法再同你相处,之前对你发泄脾气,是我的错,暂且放一放吧。”
说不清,那就拖。
洛明瑢并没有什么歇斯底里,只是重复:“发生事情,你头一个想的就是舍弃我,这不公平。”
“那你呢,你不在乎失去孩子,罔顾我心中伤痛,难道情爱之事于你如此重要?”
洛明瑢不说话,他有一瞬间想说丕儿没死,又无法带着她去看那个尚生死不知的孩子。
诚然,他很自私,眼前这个困局,其实只要带着孩子出现,一切即可迎刃而解。
可洛明瑢偏不,他要的,是漓儿实实在在舍不下他,所以就算痛苦,也不会和他分开。
因孩子而重归于好,不过是又一次证明,他在她心中无足轻重。
孩子在,她才肯理他,孩子没了,第一个就舍了他。
洛明瑢当真累了,既七情尽丧,说不得是佛祖慈悲,助他勘破此道,两相分开,或许也是好事。
心中这么想着,他面色始终没什么变化。
门未关上,茶水冰凉下来,屋中气氛格外凄清,沈幼漓看着沉默的洛明瑢,他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
沈幼漓觉得怪怪的。
他所说的话分明激动、不甘,可神情始终格外平静,好像只是在与人辩经,狼狈的只有自己脸上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