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越下越大,把地上的血迹冲刷开,神策军已经将共公亭里的尸首收拾干净。
其中,郑王的尸首独独被摆在圆台之上。
凤还恩负手,眼看着一片缓过劲儿来的河东军,心中对这个结果甚是满意,扬手让使臣带着西南部的河东军先行离去。
神策军和青夜军虽人数不及河东军,不过郑王一死,各部指挥使有想主事反抗着,得看看左右愿不愿意一起上。
如今一封诏书,大家已是各自为营,连回河东都得分批回,往后辅佐的主子不同,如何能一条心?
西南部指挥使已经上马,跟着河北道的使臣离去。
凤还恩盯着面色各异的指挥使,心中开始挂心别处的事。
很快,钟离恭收到鹤使的消息,快步跑到凤还恩身边同他耳语。
凤还恩只是震惊了一下,很快又平静下来。
竟然死了,不用他费心下手,也不用他挑拨离间,沈娘子和十七殿下,就永不再和好的可能了。
就算十七殿下已经丢了性命,沈娘子也不会念他,只会恨他。
这结果,很好。
只是她现在一定很难过,可怜了那孩子。
正想着,面前的人群分开,远处,一身泥泞的迟青英肩扛着一个身躯高大的人,手臂里则揽了一个孩子,慢慢朝亭子走来。
他将两具尸首放在圆台之上,好久,才艰难说出一句:“主子和小郎君,都出事了……”
青夜军一片悲痛,齐齐跪地。
其余众人看着,不知该说什么,连分不清轻重的冬凭,看到那小小一具没有反应的躯体,也叹了一口气。
凤还恩垂目看着宛如血人的洛明瑢。
雨水打在他脸上,洗出一张苍白失色的脸,血水在身下洇开了一大圈水红,凤还恩目视了那具毫无生机的尸首许久,还有他旁边,那个可怜的孩子。
稚儿承受着雨水敲打,一动不动,见证着战事的残酷。
两个人一个脖子上有掐痕,一个是佛珠的留下的点状勒痕,和戊鹤使回来时禀报的一样。
迟青英亦负伤,跪在洛明瑢身前,久久不愿起身。
诸多使者在此见证,凤还恩实在不好在这位为国捐躯的忠臣身上再补一刀,心中不免可惜。
“殿下事圣人之诚,天地可鉴,憾天不假年,国失肱骨,朝野同悲。公之逝也,山河失色,日月含凄……”
凤还恩念起悼文,众人垂首聆听,最后,他道:“那就——恭送殿下了。”
“恭送殿下——”众使臣纷纷跪拜。
迟青英擦掉眼泪,带着自家主子和小郎君回到了青夜军中。
凤还恩喊住他:“你要带着他们往哪儿去?”
“领青夜军扶灵回京,面见陛下。”
凤还恩便没什么借口再留人,只能任他离去了。
他不觉得这是李寔跟他演的一出戏,实无这个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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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南往雍都的官道上,神策军成了唯一的行路者。
戊鹤使在洛明瑢迟青英与那白须开战时,直接将沈幼漓带走了。
迟青英带着洛明瑢和洛成聿的尸首,也无暇找她下落。
临上马车,凤还恩问了一句:“谢邈没抓到吗?”
钟离恭摇头,“属下带人去抓时,人已经跑了。”
“罢了。”
他掀开衣摆登上马车,虽有准备,但一瞧见沈幼漓形容,心中像被针扎般难受。
此时,沈幼漓发丝蓬乱,满身泥水,眼睛红肿无神,手里紧紧抱着女儿,呆滞着,神魂仿佛早已不在此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