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有朝一日,会如同今日这般,彻底失控,以至于误杀身边之人,包括温幸妤。
夜空彤云密布,细雪如盐。
祝无执看着高府的人哭嚎不止,被挨个押走,神色漠然。
他压下纷乱的心绪,吩咐起后续事宜。
关于此次叛乱,高氏心腹将校,助纣为虐者,祝无执命杨世增即刻验明正身,于扬州四门城楼,枭首悬竿,曝尸七日,以儆效尤。
另有将领持叛军名册,按图索骥。凡负隅巷陌、据守残垒者,格杀勿论。要求三日内,肃清扬州全城。
一项项安排下去,祝无执阔步出高府大门,下了最后一道旨意:“持朕‘胁从不问’赦令,晓谕城外溃散之兵。弃械归乡者,免死;执迷不悟者,视同逆党,由韩卿剿之。”
此乃分化瓦解之策。
说完,他翻身上马,带着曹颂等几十个亲卫,策马出城,亲寻温幸妤踪迹。
*
岁除雪紧,扬州郊野尽白。
温幸妤的踪迹并不难寻。
祝无执命亲卫兵分三路,顺着不同的方向去寻。
他断定二人为了躲避高氏追杀,会挑着山野小径走,故而他也是顺着山野树林搜寻。
他带领的亲卫里,有个名唤姚绍素的,养着条灵慧的细犬,擅长奔跑和追踪猎物。
细犬名“追影”,通体墨黑,唯颈间一圈银亮,此刻鼻尖急颤,在雪地里逡巡腾跃。
祝无执端坐马上,氅衣凝霜。
松明火把映着他半张脸,下颌紧绷,望着树影婆娑的深林,面色冷凝。
“陛下,有东西!”姚绍素忽低喝。
追影正对树根雪窝狂嗅,爪子刨开积雪,叼出一小方脏污的布料。
祝无执拿起来看了,心下微沉。
这是温幸妤故意留下的。
她为何留标记?是等着他去寻,亦或者…如信上所言,故意引他去伏杀。
每多想一分,他心底的戾气就多涨一寸。
他把布料攥在掌心,又缓缓松开,凤目森冷,扬鞭指向前方密林:“追!”
不管温幸妤是在等着他救,还是准备送他去死,都要等见到她再论。
他不愿以恶意揣测她,但事实摆在眼前,他想亲自看看,他在她心底,到底是何种存在。
犬如离弦箭。
风雪灌满山道,追影时而伏地疾嗅,时而腾跃过涧,祝无执带着亲卫策马紧随。
寻了一路,一共找到十块布料。
他有预感,马上要找到她了。
*
本该是围炉守岁的时辰,温幸妤却深一脚浅一脚踩在积雪里,氅衣厚重,每一步都很艰难。
寒风卷着雪花,刀子似的刮过脸颊。
扬州城越来越远,山野寂寥,裹着厚厚的素白,静得能听见雪落压断枯枝的细微脆响。
到了一处背风地,沈为开道:“算算时辰,叛军当已兵败,咱们暂时安全了。”
“我去找些干燥的枯枝燃火堆,不然等不到去城镇,姐姐怕是就得病倒。”
温幸妤点点头,心说正好拖延时间等祝无执寻来,于是主动提出一起去找干燥些的枯枝。
沈为开拒绝了,独自一人没入黑暗。
温幸妤清扫出一块还算干燥的空地,静静等沈为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