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他几十年的冯振闻声走到床边。
眼里刚露出几分欣喜,就见冯振对祝无执恭敬堆笑。
这老狗竟也叛变了!赵迥目眦尽裂,用尽力气抬起手指。
祝无执一把握住老皇帝微抬的手,神色悲戚,眼神却异常清明:“陛下沉疴难起,臣心如刀绞,然国不可一日无主,储位关乎社稷存续……”
他略略一顿,抬眼,目光诚恳得令人心悸,“太子赵琮,虽居东宫之位,然性情过于优柔寡断。值此多事之秋,恐非社稷之福。”
此言一出,赵迥瞳孔骤然收缩,胸膛剧烈起伏,似欲驳斥,却只发出更急促的“嗬嗬”之音,涎水不受控地自嘴角溢出。
他太清楚祝无执此言何意!
祝无执视若无睹,声音愈发恳切:“臣观皇孙赵协,虽年齿尚幼,然天资聪颖,仁孝温良,颇有帝王之风。陛下若……”
他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却足以让榻上之人听清:“若有不忍言之事,臣在此立誓,必当效仿古之周公,竭忠尽智,以辅幼主,保我大宋江山,千秋永固。”
祝无执唇角微勾,凤目扫过皇帝暴怒的脸,语调缓慢:“陛下……可安心否?”
“安心”二字,他咬得极重。
老皇帝胸膛剧烈起伏,一口气堵在喉头。
这逆贼!鸩杀君父在前,此刻竟假惺惺要扶立他那懵懂无知、年仅五岁的幼孙赵协!
名为辅佐,实为窃国,这“周公”之诺,分明是夺权摄政的挑衅。
此等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一股逆血直冲顶门,他死死瞪着祝无执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口中“噗”地喷出一口血。
他到底是小瞧了祝无执!他怎么能忘了,对方也有他赵家几分血脉,一样的无情无义,一样的心狠手辣!
他和林周王三人,不过都是祝无执棋盘上的子。
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气急攻心,毒彻底发作,赵迥头一歪,气息断绝。
祝无执随即厉声高呼:“快来人!陛下昏过去了,太医!速传太医!”
侧殿歇息的太子闻声赶来,太医鱼贯而入,施针的施针,灌参汤的灌参汤,片刻后纷纷跪地,大恸道:“陛下……宾天了!”
殿内死寂一瞬,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哀嚎。
“陛下,驾崩了!”
冯振尖利的声音跟着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恐与悲恸。
不多时,宫妃皇子以及高位朝臣皆闻讯而来,跪在地上恸哭不止。
祝无执见人到齐了,霍然起身,询问太医:“方才陛下尚能目视于我,何以顷刻间便……院使,陛下到底因何而亡?”
院使跪在地上,额头冒了一层冷汗,颤声回话:“是…是毒发身亡。”
能四十来岁当上院使的,自然是人精。方才不敢说,是想着蒙混过关,只要没人问,那皇帝的死就这么轻轻揭过去。如果说了,他保不齐会被迫参与进党争。
可现在祝无执问话,他却不敢再隐瞒,只好实打实说了,只盼着不要把他拉下水。
闻言,太子立马愕然惊声:“父皇怎么会中毒!”
他与老皇帝向来父子情深,闻言环视悲泣的宫人,目光最后落在冯振身上,厉声道:“冯都知,父皇近日起居饮食,何人经手?可有不妥?”
冯振一边抹眼泪,一边道:“老奴染了风寒,今日方好,这五日在陛下身边伺候的,是李福。”
太子长眉一竖,怒道:“来人!去把李福那狗奴才擒来!”
祝无执出言安抚:“殿下莫急,不若先封锁宫门,命太医速查陛下近身之物。”
太子本就是个没主见的性子,再者不久前林周之事,皇帝还未告知他缘由,就突发恶疾,故而太子十分信任祝无执,以为他就是父皇的心腹。
闻言他点头道:“那就劳烦祝大人负责此事。”
祝无执领命去了,皇城司封锁宫门,命人捉了内侍李福,又有太医查看福宁宫中老皇帝用过碰过的东西。
不过半个时辰,就在皇帝用过的药渣中,发现了断肠毒。
而后在皇城司的拷问下,李福供认不讳,言是太子命他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