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大惊,祝无执安慰之,命人继续查那毒药从何处流入宫廷。
天将泛起鱼肚白时,皇城司副指挥使来禀,查出断肠毒乃是东宫太子妃娘家的婢女,从坊间购置,通过她在宫中当宫女的妹妹送入皇宫。
人证物证俱全,矛头直指太子赵琮。
朝堂哗然,太子百口莫辩,被指“急于登基,行大逆不道之事”,即刻被圈禁于东宫别苑,形同废黜。
其余三个皇子,两个远在封地,一个手中无兵权,哪怕想争夺,也是有心无力。
再者祝无执早已暗中把三衙收入囊中,手握八万禁军,纵使有人质疑,也是石子投湖,溅不起什么水花。
当日辰时,丧钟长鸣。
先帝“遗诏”颁行天下,幼主赵协于灵前即位,尊先帝庙号。祝无执总摄朝政,加九锡,晋爵摄政王,辅弼幼主。
三日后登基大典,祝无执着蟒袍玉带,立于幼帝身侧,受群臣朝拜。
不久后,幼帝准许他“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1]
将近三载日月,殚精竭虑,数次性命攸关,祝无执终棋高一着,大仇得报。
*
云消雪霁,软红光里涌银山。
幼帝登基不久,定国公府的宅子更为摄政王府,修缮完毕。
这日休沐,祝无执照旧早早起身,于庭院打了套拳,又练了一会剑法,沐浴过后,才进到主屋。
温幸妤已经更衣起来,正坐在镜台前由芳澜梳发。
发髻梳毕,她就从铜镜里看到祝无执的身影。
他着一身湖蓝广袖,唇角含笑,行至她身后站定。
二人于镜中四目相对,五官神态略模糊。
他俯身贴近她耳畔,笑道:“我替你描眉,好不好?”
许是刚沐浴过,祝无执的发梢还沾着水汽,垂落到她肩膀上时,冰凉湿润。
她透过镜子看他,俄而垂下眼睫,轻轻点头。
芳澜悄悄退了下去。
祝无执绕到她身前,拿起石黛。
笔锋落下,冰凉坚硬,贴着眉骨缓缓游走,细细描摹。
那触感,非关风月,只觉得让她万分难熬。
暖阁内炭火正炽,铜盆中红焰吞吐,不一会她额上就出了层细汗。
“张敞画眉,传为佳话。”
他忽地开口,声线低沉悦耳:“我今日所为,亦当效之。”
温幸妤面露茫然。
祝无执也不介意,专心描摹着。
她不通诗书,不知这典故是言伉俪情深,实属正常。
只要他明白就好。
他不需要她懂这些,她只要乖乖待在他身边,就足矣。
温幸妤不知他所想,目光落在铜镜中。
只见青年微微俯首,目光专注落于她的眉间,神情竟似真有几分温柔。他描得极慢,极细致,仿佛在完成一件关乎社稷兴衰的紧要文书。
温幸妤一时有些怔愣。
描眉画目,何其亲昵。
这样的景象,在她少女怀春时也曾幻想过。期盼未来的夫君温柔体贴,为她描眉,为她梳发,恩爱两不疑。
她从未想过会是祝无执与她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