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蹇明点了头,「这些日子我会替大人多多留心。」
如今刚入十一月,叶帘堂裹着氅衣,被日光照得犯困,如今得知了桑州的情况,便只想回程。她拨转马头,问:「阆京那便还是没有消息吗?」
「还没。」李意卿跟着她的脚步,摇了摇头道:「张枫死了儿子,下一步定然更加谨慎。」
叶帘堂听了,微微垂下眸。
自七日前小苍潭一战后,一向激进的张枫此番却迟迟没有动静。她心中没有底,只得先尽快将南沙衙署与军中诸事尽快敲定下来,好让南沙平稳运转。
一行人沿着来时路往回走,等到了落脚的宅子跟前,却没看见丛伏几个,只剩长谷坐在门口扒拉着黄土。
「伏姐姐去看这里的渠沟了,她说过些日子下了雪,别将这里下得堵住。」长谷看见他们,起身拍掉手上的土沫,用靴子将土踏平,吸了吸鼻子说:「我把绣花针埋在这了。」
绣花针是长谷不知从哪逮来的蛐蛐,长谷很宝贝它。
叶帘堂瞧见他眼睛红红的,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走进了宅子。这处宅院是从前大漠的游商居住过的,被荒废好些年,被方蹇明收拾出来给他们临时落脚用。
这宅子宽敞是宽敞,就是有些漏风。自小苍潭一战后李意卿一直关切着叶帘堂的状态,虽说是没有再病倒,但身上旧伤还是被牵扯到了,这几日不怎么爱动,因此瞧起来总有些懒洋洋的。
李意卿对此上心,早就让长谷提早备
好了屏风,如今叶帘堂一进来便立刻支了起来,又往屋内多供了个炭盆,确保她没再受冻。
等几人喝到第二盏茶时,丛伏才匆匆回来。叶帘堂见她神色不对,便放下手边的闲书,问:「怎么了?」
丛伏从怀里拿出信,低声道:「阆京那便来消息了。」
叶帘堂拆了信,就着窗边的日光慢慢看了,没有抬眼,「贾氏的商队进了阆京?」
「是。」丛伏点头,眉间微蹙,「阵仗不大,若不是主子先前叫我们多留意溟西去的车马,这回极有可能就漏掉了。」
「果然。」闻言,叶帘堂将信折起,放进烛火之中,轻声道:「他们要想打仗,能用的就只剩下贾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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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辘辘驶入阆京城门,贾逊不耐烦地撂开车帘,问:「还要多久?」
「回大公子的话,就快了。」刀秋看着远处,「半个时辰该是就能进入皇城了。」
闻言,贾逊重重哼一声,放下车帘,回身靠在铺就着软点的椅上,没好气道:「这破车……真不是人能坐的,眼下我腰不得劲,腿也不舒服。刀秋!你快去打听打听,阆京最好的邸店在哪里,再不歇歇脚,本公子的腰腿迟早要断在这车里!」
刀秋有些迟疑,「可是大公子,陛下要我们尽快觐见……」
「什么陛下不陛下,不就是张枫要见我么。」贾逊撇撇嘴,「要不是我瞧着有笔大生意能做,什么狗屁张氏皇帝的,我才不亲自来这一趟呢,还有这破车……我是真不愿意多讲!」
刀秋挠了挠头,靠近车帘压低声音道:「但……大公子,咱们不是还同南沙做着生意么。您怎么就这样应了陛下的请帖?」
「哎呦,真是笨脑袋。」贾逊将声音轻嗤一声,道:「你觉得贾氏为何能在溟西一家独大这么些年?」
刀秋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因着做生意?」
「对喽,就是生意。」贾逊笑起来。
刀秋显然没料到自己能蒙对,直言问道:「大公子,我还是不明白……」
「生意嘛,你来我往固然有趣,可这向着一边倒的买卖,却实在难遇。」贾逊牵起嘴角,「刀秋,你觉得这场乱世,最后谁是赢家?」
刀秋想了片刻,摇头,「战场向来变化莫测,我看不出来。」
「是啊,我也看不出来。」贾逊笑着说:「所以嘛,为了我们今后还能维持如今的地位,两边当然都得瞧一瞧喽。」
「您是说……」
「叶氏同我们有稳定的买卖,可是张氏如今正是孤立无援呐。」贾逊靠在软垫上,抬眼瞧着晃动的车顶,道:「两边都帮一把,这才能在战后收取稳定的好处嘛。更何况……」
马车忽地行停,皇城前的城门校尉出手挡下车子,问:「溟西贾氏?」
刀秋回了一礼,将张氏请帖呈上,随后,皇城的百年城门被人力拉动,发出尖锐的摩擦声,贾逊心烦地捂住了耳朵。
马车驶过碧瓦朱墙,依着墙根缓缓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