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枫方才那掌力道极大,蓝溪被打得偏过了半边身子。眼下她转过头来,唇角不慎被自己的牙咬破了,冒出了血,神色却依旧无波,仿佛方才挨掌的并不是她。
「大将军,郡公走错了路,如今真正该可怜的并不是他,而是身陷囹圄的阆京,我们。」蓝溪抚平了袍子,继续道:「叶帘堂已经在您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铲除殆尽,而您如今要做的,不是对着身边可用之人撒气,反而要更加爱重才是。」
张枫无力地跌坐在地,摇头,「我明白……我都明白……可是我……」
「眼下最要紧的是,同叶氏的这场仗还要打多久。田地就是银子。自陛下三年前登基,谷东大闹饥荒,国库这些年不过是靠着岭原和南沙的田地续命。如今岭原才历过战乱,需得休养生息,唯一可用的南沙如今也旁落叶氏之手。」蓝溪缓缓道:「这样下去国库迟早要虚。如今朝廷孤木难支,您的一言一行都得慎重。」
「是了,是了。」张枫颤抖着起身,「那,我们还剩,还剩下什么?」
「溟西。」蓝溪接话。
「贾氏不听话。」张枫猛地握住蓝溪的胳膊,「既然如此,出兵!蓝溪,我们出兵溟西如何?!」
「不可。」蓝溪吃痛,却并未表露在外,只是摇着头:「奴婢方才就对您说过,如今的朝廷独木难支,我们不可再做内讧之事。」
「是了,是了。蓝溪,倘若我没有你在身边,我将何以为计……」张枫看着蓝溪平静如水的眸,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喃喃道:「景儿不在了……我还有你,还有你是不是?」
蓝溪扯了扯嘴角,躬身道:「当初是将军将奴婢从那堆茅草废墟中带出来,还递给奴婢一把刀,让奴婢能去为父亲报仇……蓝溪命若浮萍,不足为提。」
「好,好……」张枫抚过她肿起的侧颊,沉声道:「从此你做我的女儿……侄儿无用……这龙椅……我换给你坐!」
他话音落下,蓝溪便悄然侧眸看向跌坐在一地琉璃碎玉中的李意骏。而他只是垂首盯着自己不慎被划破的手,仿佛没有听见张枫的话语。
不知为何,蓝溪忽而想起李意骏还是三皇子时那提剑赛马的风采,与如今这晦暗宫室里枯败的人比起来,实在算是可惜。
第156章
拉扯他最喜欢身陷绝境的贾肆伙伴。……
桑州位于南沙最西,曾经是同大漠互市的必经之地,但自镇南军几年前打退了南夷,桑州互市走动的马道停歇下来,荒废了好些年。
桑州地界十分小,离焱州不过是一日的车程。此时叶帘堂坐在马背上,看着周遭不知歇业多少年的商铺酒楼,人店马店,只见东西两头不见人影,路过民区也没能见到生活痕迹,皱眉道:「空城?」
闻声,方蹇明接话道:「桑州小,紧临着大漠,从前总受南夷扰乱,后来商道建成能好些,只是气候不大行,要在这里种粮食,没两天就要被旱死了。这儿从前就是靠着同大漠走商往来以养家糊口,眼下马道一停,自然是留不住人。」
叶帘堂点头,抬眼问:「北边是什么?」
「那是从前前来走商的南夷留下来的马场。」方蹇明回道。
闻言,叶帘堂挑了眉,「这不正好。」
她几个月前在焱州时曾接纳大批从岭原涌来的难民,当时她还担心难民太多,南沙会吃不消,但是眼下看来,桑州人口凋敝,正是承接岭原难民的好地方。
「大漠人养马养骆驼的都有技巧,不如找人将北边那处马场重修了用,当作南府军的马场。」叶帘堂说:「正好能将先前流入焱州的难民转移过来……户籍什么的该重理的就重理,分得明白些。」
李意卿正驱马走在她身边,闻言也点了点头,向着方蹇明道:「如今南沙四周尽归属于叶大人麾下,民籍与军籍需得分开,这样职司才更清晰易辨。」
「是。」方蹇明应声记下。他早年间在州府做过幕僚巡官,三天两头地往各地衙署跑,对于其中的门道可谓是了如指掌,若是日后衙署里的人同他周旋,玩什么花样手段,他也都能应付的来。
「南沙四州要务有蹇明坐镇,我能放得下心。」叶帘堂抬手抬手挡了日光,说:「如今我最担心的,便是南府军。」
有了几月前清也先生的那纸英雄帖问世,只要州府肯将大门敞开,来于各路的青官幕僚都不会短缺,更何况还有李意干统辖州内要务。反倒是能帮辅王秦岳操管南府军军务的副将要员,迟迟没有合适的人选。
南府军的军务事由都由王秦岳一人包揽,前些时日还好,可在这些日子府兵逐渐扩张,丛伏也帮忙做了好些事,叶帘堂能明显感觉到王秦岳有些力不从心。
「从前我意属袁华,可惜……」叶帘堂顿了顿,说:「峡风不错,但她不是能做主军务的料子,她也不愿意管。至于丛伏……我对她还有另外的打算,并不想将她继续留在南府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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