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正中的圆桌正进行着牌局,上头银子酒盏混作一团,烟枪斜斜挂在桌边,烛泪聚成小小的一团。
「转!转!」
「六!」
刺耳的笑声,扭曲的面容,这些人毫不在意地挥霍着生命,随意吸食廉价的菸草,畅饮廉价的酒水,最后再随意的倒在某条街边,结束这得过且过的一生。
领兔羊进来的人从他们身边绕过,来到桌首,俯在一位身形消瘦的男人耳边说了些什么,那消瘦的男人便抬起头,怡然笑道:「第一次来,想玩什么?」
兔羊上前两步,「你是赌坊东家?」
「是啊。」他手间把玩着一枚骰子,挑眉问:「怎么?」
「嗯。」兔羊点了点头,「是你。」
「什么?」东家缓慢地皱起眉。
「是谁杀了张喆?」
东家嘴角的笑容淡了,他停下手中转动的骰子,轻声问:「谁是张喆?」
兔羊察觉到周身投向自己的目光多了起来,许多人缓慢地移动着步子,手已经伸向了身边的利器。
「我不想生事。」兔羊说:「我只想知道动手的人是谁。」
他目光诚恳,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张枫从前告诉他,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机会。于是他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能够活下来,站在这里,同赌坊内的每一个人对视。
兔羊在心里默念,「给每个人一个机会。」
即使他心底明白,这些躲在赌坊里成日喝酒摇骰的人活着死了都没什么分别,但他还是愿意给他们留下一条活下去的路,说不准某些人会因着这条生路迎来转机。
毕竟他从前做过太多坏事了,所以他总想尽可能表达善意,以此弥补自己从前犯下的错误。
于是他暗暗决定,只要今日有一个人愿意说出口,他就会放过这里。
但面前之人却只摇了摇头,像是听到了一个荒谬的笑话一般笑出了声。东家问:「谁是张喆?」语罢,他又转向身边人,笑道:「你们认识吗?张喆?」
周围人都随着他笑,「谁知道。」
兔羊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孔,他多希望有人能抓住这次机会。
东家的目光转回来,「你瞧,没人认识。」
「好吧。」兔羊点了点头,嘴边缓慢地溢出一丝叹息,「好吧。」
「这样,按我们赌坊的规矩来,」东家的手中的琉璃骰子晦暗的烛光中异常剔透,「单数,你离开。双数……」东家咧着嘴角,戏弄道:「你先告诉我张喆是谁,再离开。」
话音刚落,周围人哄堂大笑,使兔羊宽阔的身形在人堆中显得那样呆板迟钝。
东家嗤笑着,将琉璃骰子弹上赌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兔羊环顾着人群,将人们戏谑的目光深刻记在心里。
琉璃骰子在木桌上旋转,旋转。
兔羊眨了下眼,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咚」!
兔羊的拳头不知何时落在了最前方男人的胸口,男人戏谑的嘴角还未收起,腮帮鼓胀,只来得及呼出两口短促的音,兔羊的手掌便遮住了他瞪大的双眼,用力一拧,那人便像被抽了骨头一般倒地,嘴角还留有几点白沫。
变故发生得太快,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兔羊便已抓住了另一个牌手,猛地将人掼倒在地,牌手的脑袋像是被用力砸向地面的水果,碎裂时溢出了些汁水。牌手面容朝下,趴在地上兀自抽搐了片刻便不动了。
坐在他身边的赌客想要弯腰溜走,却被他一把擒住喉咙,用力甩了出去。赌桌被人带翻,那人倒在纸片与木屑中,好像断了几块骨头。
身边传来刀鞘的摩擦之声,但那人似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抖着手几次都没将刀抽出来。兔羊回过神,帮他拔出长刀,再反手割断那人咽喉。鲜血喷溅在石地,凝成黑色珠串。
厅内爆发大片尖叫,兔羊被吵得耳朵疼,便将长刀往人群一挥,砍倒大片后,他才觉耳边清净了许多。于是上前两步,将还在旋转的骰子握在手里。
这时兔羊才呼出那口气,让整座赌厅陡然陷入可怕的寂静。
几具尸体重重倒地,牌桌的被撞断的木屑飞得到处都是。他回过头,甩掉刀刃上的碎屑,看见东家正用枯瘦的两条胳膊举起棋盘,发狠朝他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