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这桩怎么看都不公平的生意还要拉扯好一阵,却没想她答应得这般干脆。他暗自皱了眉,想不明白眼前这人将心思到底放在了哪。
谈话结束的异常迅速,桌上的菜剩了大半。桌上只坐了两人,叶帘堂伤后本就吃不了多少,暝王心思一直都在银子与生意上,也没吃几口。
待送走了贵客,暝王仍处于恍惚之中。
长谷从暗处走了出来,盯着叶帘堂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暝王叹息一声,慢慢道:「她答应的如此干脆,我倒有些后悔了。」
「后悔也来不及了,这可是聚宝台。」长谷在他身边坐下来,面容被烛光映亮,「我方才琢磨了半天,这生意我们是赚的。」
暝王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我同她谈这一出,后背竟出了一身的汗。累死我了,比打仗都累。」
「她很危险。」长谷点了点头,「毕竟是聚宝台的人。不过,我总觉着……」
暝王抬首,「怎么?」
「嗯……」长谷新拿了双筷子夹桌上剩下的肉吃,方才他们谈得十分迅速,肉都还是温热的。他将羊肉塞进嘴里,含糊道:「不明白,我总觉得在哪见过她。」
闻言,暝王抹了把汗,说:「眼下不是说那些的时候。你吃饱了便回去将这事儿一五一十的报给先生听。」
「知道了。」长谷风卷残云般解决了桌上的剩菜,站起来擦擦嘴道:「我这就回去告诉先生。」
暝王眉心紧锁,有些不安。聚宝台过于危险,他此举将承平道拉入局,就是为了多一个人替自己出主意,想办法。而清也先生从容冷静,手里握着的是如玉山一般浑厚温润的道。
朱州城被大风大雨洗刷着,厚重的乌云遮蔽了头顶的月。
暝王不想认命,他早年间在岭原做草寇,看够了在这里生活的百姓遭朝廷欺压,农民与土地,分不清谁才是主人。
人生要么蔽衣枵腹,要么名缰利锁。
他做了匪首,手下有了兵,这就是他安身立命的资格。要想挤进阆京那个用金玉堆砌的皇城,人能做的只剩拔刀。
万级玉阶上,座客如流,在不断地更迭轮转中,露出政事治道的本质。
第116章
机会「不是单数,也不是双数。」……
岭原三州,是被峦袖岭擎举而上的城邑。雾气缓缓地游弋于苍翠山峦之间,烟岚拂过面颊,是天地最为轻柔的手笔。
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兔羊被特意安排在押送粮草的队伍中,要他先一步抵达岭原探查消息。
「赌坊在那边。」一个脸上生疮的孩子玩着手里的骰子,对着兔羊说:「那日暝王在花楼摆席,二楼的赌厅便是叫东家去管的。」
兔羊瞥一眼雾气尽头,街边那两扇脏兮兮的门,「你怎么确定?」
「自然是因为我也跟着去了。」小孩将骰子收进手心,笑嘻嘻地说:「我手脚麻利,东家去哪都爱带着我。」
「行,多谢了。」兔羊笑起来,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弹在他怀里,「拿去买糖吃吧。」
小孩接过铜钱,两只眼睁得大大的,他仔细地数了数,欢呼一声便跑走
了。
兔羊撇了撇嘴,无声的从雾气中走过,穿过街道,走向赌厅那两扇脏兮兮的门前。
「带刀没有?」
闻声,兔羊这才发觉门口坐了个人,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破破烂烂的灰衣险些要与身后的脏兮兮的墙混为一体。此刻他也不抬头,只懒洋洋地朝他伸出手,「想进去玩,不能能带刀。」
兔羊两袖宽宽,他摇了摇头,轻松道:「没刀。」
「哦,」那人混浊的眼珠转向他,随后点了点头,「生面孔。」
「快要打仗了,」兔羊无所谓地笑笑,「我守了一辈子的土地……过来消遣消遣。」
闻言,那人面上浮现出一丝了然,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明白。你算是找对地方了,跟我来。」
说完,他推开脏兮兮的木门,示意兔羊跟上。
赌厅内充斥着多日未曾冲洗的**丶菸灰丶酒液丶霉坏食物和腐朽生命混合的味道。一个通体赤裸的男人翘腿躺在在汗渍斑驳的旧榻上,嘴边噙着杆烟枪;另一人则盘腿坐在对面,正仰头一杯一杯喝着酒,耳边尽是赌桌上筹码堆积的脆响。
兔羊皱了眉,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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