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愣了片刻,“啊?这……”
这绣娘是怎么回事?不要钱便罢了,还说要把那一件衣服扔掉?侍者苦思冥想半天也不知道这位绣娘在气什么。
这时候,守门的另外一位女子发话了,她今日眼见得也有绣娘出入慕府,说话坦率直白:“姑娘若是觉得那件衣服麻烦,回去自己处置了就行。今日府上也有如您一般的绣娘过来。”
她并不曾跟着前一个侍者去司徒大人的面前,但也推理出来了个大概。她们慕府,显然不缺这一件两件衣服;而天底下的绣娘也多的是,没了这个还有那个,这位姑娘嘛……
“姑娘,您毕竟做了件衣服也劳烦到自己了,不若就拿了这个金锭,将那衣服带回去,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说着,女子眼中竟然流露出几分同情的神色。
侍者闻言,立刻又像将那沉甸甸的金锭交给戚映珠,然而戚映珠怒气已然漫上眼角眉梢,决然离开,徒留两个人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我们说错什么了吗?”
“不、不知道啊,”侍者心虚地看着手心那块金锭,觉得掌面都快被灼烫出一个深深的洞,“司徒大人就是那么说的,我还悠着点讲了呢……”
***
“觅儿,你去车上,把那件衣服拿下来。”
戚映珠从慕府出来,走到檐下来到牛车旁边,却也不急着上车,而是让觅儿去将衣服取下来。
觅儿笑嘻嘻地答道:“好嘞!”
她当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家小姐回来拿衣服,一定是要给那位慕大小姐送去了!
觅儿动作敏捷地爬上车掀开帘子,将织锦包袱抱了下来,隔着如云叠起的衣服问戚映珠:“姑娘,我帮您抱过去吧!怎么慕府没有派人过来跟着您过来啊?”
这里面可是官袍!再过几日,那位慕大小姐便是慕大人了!
“呵,谁要她们跟着我过来?”戚映珠冷笑一声,靠近觅儿,就着开口打开包袱,露出青色的一角,“她们不屑过来呢。”
说着,戚映珠又翻开衣服的内衬一面,愈发觉得那半明半暗的“戚”字扎眼。不知怎的,她想起那日用尺子和手丈量某人腰肢的触感。
她素手划过那套绣工精致的官服,将其完全拎起,冷笑着道:“她们啊,看不上这粗陋针脚,我看不若全部扔在这里!”
“等等等等!”觅儿一看戚映珠当真有要将那衣服连着包袱打包扔掉之势,连忙一把抱住那包袱,哀叫连连:“姑娘、小姐!哎呀,不管如何,您先不要激动嘛!您做这衣服做了这么久,怎么能把它扔了呢!”
“哼,”戚映珠脸上余怒未消,“不扔,难道是有别的什么用途?”
觅儿支支吾吾了半天,“这、这、这,还是留着吧姑娘,毕竟是您的心血,做了这么久,怎么能够扔掉呢?”
她脑瓜子不甚灵光,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什么,只知道慕大小姐是个好人,她不想她和自家小姐的关系坏掉。
“不过呢,你这么提醒,我倒是想到一个新用处。”戚映珠的嘴角忽然漾起一丝弯弧,眼底的光明明灭灭,“想不想知道?”
觅儿和戚映珠正相对站着,她能够清楚地看见戚映珠背后的人和物——姑娘她背靠大街。
“你方才那么一说,我也觉得直接丢了有些浪费,不若我们拿回去裁了……给汤饼铺的蒸笼作衬布,如何?”戚映珠笑得愈发眉眼弯弯。
“呃、呃、呃——”觅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巴。
尤是那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似的。
戚映珠见觅儿被她惊讶至此,心里面的郁闷渐渐消去了些,这才道:“觅儿,你看这两个选择,如何?”
“小、小姐……”觅儿仍然保持着方才惊讶的态势,嘴巴里面喃喃地叫着。
戚映珠皱眉:“此前不是说了么?让你不用再叫我这个了——”
“不,不是!”觅儿欲哭无泪,难道自家姑娘对这身后突如其来倾来的黑影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戚映珠忽觉背后一凉,方才扬起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从觅儿惊讶甚至于恐慌的表情中,似乎窥知了些许真相。
不及她转身,那一股她熟悉的袖间兰芷香气,便已然漫过了她的肩头。
她喉头滚动。
“那兰时上朝之前,可要先去戚小娘子的汤饼铺了,去和蒸笼抢一块衬布,披挂在身,这样才能去面圣?”清越温润的声音徐徐响起。
慕兰时又故意压低了声音,使得声音中又带有几分醇厚的意味,酥酥麻麻,似是带了钩子一般,钻进耳蜗,甜腻得叫人不敢回转过身。
觅儿方才因为见了慕兰时飘然而至绷紧的面色,终于和缓下来。
还好自家姑娘也知道了!想到这里,觅儿转瞬间展颜,露出一个灿烂的大大微笑。
嘿嘿嘿,这下慕大小姐亲临,姑娘一定不会再那么生气了吧!
戚映珠的脊背同她绷直的唇线一样,不可放松,只是背对着慕兰时,腹诽着这个女人究竟是何时来的,当真让人生气。
觅儿一脸期待地看着两人,她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