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容易才收住笑,这才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抬声吩咐外面的人:“我知道了,快快请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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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兰时面上带着春风般和煦的微笑走进房中。
踏入屋内的刹那,兰芷信香刻意释放出来,颇为宜人。只是慕严嗅着这与坤泽无异的温软气息,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他这妹妹果真连信香都学不会乾元的霸道,活该被踩进泥里。
甚至连信香泄露都不知晓!
慕严表现得很是热情,他站起身来,趁着房门还没有关上,立刻说:“快,滚一壶大红袍来!”
“是!”门外小厮回答道。
慕兰时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大兄,兰时过来,是有一件要紧事情同您商量。你叫人煮茶来,恐怕等会儿他们还得进来。”
言外之意,便是不想让人来打扰她们两个人的谈话了。
慕兰时这般举动,更是坚定了慕严内心的想法:今日她来找他,定然是要处理同她自己所谓婚事相关。
可惜啊——
慕严自恃自己知晓,却还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疑惑地说:“啊?”
“就是,兰时上回告诉过你的事。”慕兰时垂下头,捏着裙摆。
慕严这才恍然大悟:“噢,我知道了。没事的,等会儿他们将茶送过来的时候,为兄亲自去拿便是,定然不会让他们偷听到半分你的事。”
“小妹,你可放心,为兄做这种事情向来妥帖。”慕严笑着,慕兰时同样回以一个温和的笑意。
慕兰时暗自忖度着自己这愚蠢的眼前人,只是,她自己却不怎么笑得出来。
他现在这么轻信于她,让慕兰时多多少少地想到自己前世,也是这么轻信于他。
彼时,她相信血浓于水,相信从小朝夕相伴的兄长定然不会辜负自己。她被那狼心狗肺的孟珚害了,全族兴亡便在一念之间——
可惜。
其实慕兰时早就发现了一些端倪,但是她从来没有将这怀疑的苗头引到慕严身上去。
她也天真。
“是,是这样的……”慕兰时叹了口气,但眉梢间又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我同那女子已然约好了,就是想要定下婚讯。”
慕严故作惊讶地问道:“你和那女子定下婚讯?那女子到底是谁,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告诉兄长。”
“这,这恐怕不太好说,她的身份有些特殊,”慕兰时叹了口气,“但是下个月的雅集,兄长您一定会知道的。”
一听到“雅集”两个字,慕严的嘴角便有一瞬间僵硬。
他其实知道慕兰时要主持下个月的谷雨踏春雅集。
呵,彼时他知道了这个消息,立刻就去给四叔慕成封去了信,让他回来知晓一下慕兰时到底有多么僭越!她们母亲慕湄还活着呢,身体康健,谷雨雅集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要她来主持了!
慕兰时也配?
尽管心里面这么想,但慕严一副和善仁慈的样子,“啊,兰时你要主持那雅集?母亲告诉你的么?”
慕兰时点了点头,故意露出几分局促:“是,我也不知母亲为何要将这主持雅集的重任交予我,兰时也没经验。本来我已经再三推脱了……说到这个,兄长,你觉得我要不要再向母亲陈说此事,就说我不想主持。”
“毕竟,历来的谷雨踏春都是家主主持,很少破例。二来又有那么多族人会来,我担心她们会觉得不好。”
切,看看这露怯的样子!这八字还没有一撇,族人都没有到齐,就开始露怯了。她这妹妹,到底凭什么做家主?
正好谷雨雅集,慕氏一族,所有人都会来。那个时候,他慕严就要让她慕兰时身败名裂!
但是眼下他还是要做做样子,宽慰慕兰时道:“哎?母亲竟然要你主持?”
“正是。”
慕严低下头,似是思索了片刻才说:“母亲这么安排,一定有她的用意。”
这能有什么用意?无非是惨刻寡恩的老女人,一味偏袒自己只有零星天赋的女儿罢了。烂泥扶不上墙,强捧便只能遭天谴的货色。
“但是我的确没想到,”慕严又吸了口气,继续宽慰,“兰时,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处理好,你看,上次的启序宴,你不也做好了么?”
慕兰时似是被慕严安抚了下来,连连道:“谢过兄长。”
恰在这时,门外有人扬声:“公子,大红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