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不以为意地懒懒道:“又不是没睡过。”
他往她身边悄悄挪了一点,被她眼神警告后停下动作,在枕头上蹭蹭凌乱的发丝,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闷声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什么?”
他整个脑袋从枕头上滑落下去,以仰望的视角看她。
“那个拍到周明礼和诬陷我是主谋的行凶犯同进同出私人会所的匿名者……”
“是你。”
她哦了一声,爽快承认,“是我拍的,怎么了?”
没有分毫扭捏。
纵使已经确认是她,亲耳听到她坦白时,周引棠的身体还是难免颤了一下,借柔和的光线凝望那张姣好的侧脸,张合唇瓣:“你……为什么会去拍周明礼?”
“只是路过。我以前住那个会所附近,碰巧看到他随手就拍了。”
“随手?”
“有一次,我拍到他在那家半山腰的酒店和别的男人……呃,情意绵绵,你知道了之后你不是叫我看到周明礼就拍了给你么?”
周引棠不由得回忆起往事,他的确是有这么嘱咐过。当时他们还没交往,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她轻声感慨:“没想到第二次拍会成为证实他谋杀的证据,那个时候我单纯以为他是玩了次大的。”
他被后一句噎住,哽了一会儿才把想说的话说出口:“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毕竟拍到了有休假。”
“可是,你拍到的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我还发了很伤人的信息,你都气得把我的联系方式全拉黑了。”
“为什么?”周引棠尽力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平静些,却仍和绷紧的琴弦一样干涩,为了遮掩,抬起双手将脸捂住,苦笑道:“所以,你看到态度那么恶劣的分手信息还是选择帮我,是吗?”
“事关人命而已。”
什么而已不而已的,他顾不了那些了。
他只知道,原来,她是陪在他身边的。
那句随口一说的话连他自己也回忆了片刻才想起来,可她却牢记下来了。
至于视频则更不用说,于周引棠而言,那段视频首先是将他放在心上的证明,其次才是帮他洗清嫌疑的有力证据。
想到这里,他的身体整个滑进被窝里,在床中央拱作一团。
李如阳想把他捞出来,腰际忽然被一个圆滚滚毛茸茸的东西贴住,皮肤感受到布料的洇湿,随后是压抑难耐的哭腔:“原来你没有不要我。”
自始至终都没有。
她沉默着拉开被子,让那颗伏在腰上的脑袋重见天日。
周引棠缓缓抬起手臂搂住纤细的腰肢,弓起背,脸深埋在温暖的小腹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就在李如阳以为他睡着了要关掉台灯时,他再度抽噎出声。
万分无奈道:“大哥,事情过去多久了,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要感动明天再接着感动行不,人要睡觉的。”
身上的人没松手,像牛皮糖似的死死黏住不放。
在她抬起拳头要揍他的那刻,他终于肯抬起头来,冷峻面庞上满是遭受重创后支离破碎的痛楚,眼眶通红,湿漉漉的眼睛闪着碎光。
与他集团掌权人的身份违和得不能再违和了。
意识到周引棠的悲伤另有源头,她不再打断,任凭睡衣被揪揉拉扯,静等他卸掉最后一片甲胄。
千回百转的字句在唇齿间反复咬碎重新酝酿,最终倾吐所有。
混沌的大脑在听清他的话后顿然清醒。
他的秘密。
他的父亲不愿接受他的原因。
少年时期参加的那场盛大宴会,以初次踏进成年人的世界为开头,中途遇到一个衣冠楚楚内里腐烂的所谓成功人士,最后患上严重恐惧同性近距离接触的心理疾病和得到一个扭曲到连假象也无法再维持的家为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