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密省。”晏嘉禾一瞬间就明白了,“你认为沈天为的三等功有问题?”
“这是一个原因。”程文怡说道:“另一方面,和平年代的边境,是晋升最快的选择。”
晏嘉禾心里茫然无助,仿佛一切都不真实了,“为什么?我们明明说好了一起走的。文怡,不要卷进去,这太危险了你懂吗?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我明白。”程文怡说出了盘桓在她心里许久的话,“但是我一定要在这个国家扎下根,最深最深的根。我要让我和我的后代融进这片土地里,谁都不能再次剥离。”
晏嘉禾闻言,骤然明白了。原来程文怡并不像她表露的那样明丽淡泊,她们选择的路根本不一样。
十余年幻境碎裂成片,真相突兀地刺到眼前,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她身形踉跄一瞬,一点点低下头,声音轻轻的,“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原来只有我一个人想离开。”
空气安静沉默,缓缓下坠,没有人说话,她们隔着距离,不知所措。
“文怡,”晏嘉禾闭了闭眼,“我现在感觉像是在做梦,我在想我真的接到电话了吗?”
程文怡心里发慌,低低叫了一声,“小禾。”
晏嘉禾接着说道:“给我打电话的人,真的是我认识的程文怡吗?”
她之于陈谷是幻相,程文怡之于她也是幻相,在这里,处处眼见皆是虚假,那么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是真的?
程文怡无言以对,再次的静默下来,手机迭代越发高端,连电流声都听不见,岑寂如黑暗的旷野。
过了半晌,程文怡勉强问道:“小禾,我有这样的目的,却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你会觉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吗?”
怎么可能,晏嘉禾闭眼,止住最开始的惊疑。所见是虚妄,难道自己所行不是虚妄吗?谁也不会不配谁,这一整个圈子,都是在同一个根基上生长出来的,荣辱与共,休戚相关。
他们这些二代都是一体,伤了你,就是伤了我。你如愿,便是我如愿。
“不。如果我们志同道合,我们的友谊就是浇固的金水。”晏嘉禾缓缓说道:“但如果我们的路不一样,那我们的友谊就是桥梁,它能跨越异国,跨越海洋,甚至是年年岁岁。”
晏嘉禾稳住心神,看向窗外,继续说道:“文怡,就在刚才,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未来你在政坛,而我在大洋彼岸,几十年后,等你退休了,等你签过的保密协议都过期了,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程文怡笑了起来,波浪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眼里的薄泪,“到那时我们都是白头发的老太太了,还可以吗?”
晏嘉禾眨了眨眼,声音坚定地说道:“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前路是艰难又危险的,但是他们每一个人都不能回头。程文怡看着画架上的那幅油画,“小禾,我的心一直在你们身边,在过去的时光里。”
通话结束后,晏嘉禾把手机放下,随手搁在了桌面上,抬腿走到了阳台。
她慢慢地坐了下来,坐到了那张老旧的红色沙发上,把脸埋在掌心。
她的孤岛上又下起了雨,顺着雨水管坠落下去,庞然的孤独感袭来,击倒了她,使她缓缓侧躺了下来,蜷缩成一团。
原来这个圈子里,从来没有喜事。原来池间说对了,她也从来没有看清过任何人的心。
第27章真假
池间在市立图书馆借了些讲传媒与资本关系的书籍,从中午开始就边看边记笔记,为即将开始的工作生涯做准备。
他一连学了四五个小时,才想起来要活动一下,顺便到楼下的餐厅接杯水。
池间出了卧室走到楼梯口,忽然隔着阳台的玻璃门,看到晏嘉禾躺在沙发上。她平日里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睡在阳台,并且不喜欢邓福去打扰,因此旁人倒还未理会,池间不过看一眼便发觉不对了。
她睡姿一直很好,从未蜷缩成一团过。
池间发现了这点不同寻常,立住脚步,犹豫片刻,还是过去轻轻拉开了阳台的玻璃门。
池间静静地俯下身,半蹲在她身前,仔细地观望着。她微微蹙着眉,睡得不甚安稳,神色间有些惶然痛苦,池间看得心揪起来,想把她叫醒。
池间把手搭上她的手腕,搭上去便觉得不对了,她有些低热,又用指尖探了探她的手掌心,更觉得滚烫。
池间瞬间着急起来,他知道她不常生病,愈是这样的人,生起病来愈严重。
他连忙抚了抚晏嘉禾的后背,试图将她唤醒。他一下下轻柔地顺着,过了半晌,晏嘉禾缓缓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顿了片刻,认出是他,问道:“怎么了?”
话一出口,便觉得喉间火烧一样干涩,头也有些疼,晏嘉禾皱了皱眉,想要坐起来。
池间扶住她,慌忙说道:“慢一点,你有点发烧了,起来太快会头晕。你在这里歇一下,我去找福叔叫医生。”
“不用。”晏嘉禾坐起来,腿搭在沙发边,膝盖支成直角。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有些潮热,“不是什么大毛病,大概是心里太难受了,身体也跟着起了反应,吃几片药就好了。”
池间站在她身前,先急着给邓福打了个电话,接着才问道:“怎么了?”